“醒醒啦，哥哥——太陽曬屁股咯！”
冬嵐從昏沉的睡意中掙扎著睜開眼，模糊的視線慢慢聚焦，一道柔軟的身影出現(xiàn)在床邊。那是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女孩，她穿著一身整潔的白色連衣裙，頭上戴著蝴蝶結(jié)發(fā)卡，笑容天真爛漫，七只明亮的大眼睛盯著冬嵐，其中流露著些許埋怨。
“真是的，哥哥又賴床，人家都等你好久了?！彼p手叉腰，語氣像極了一個不滿的小大人。
冬嵐揉著太陽穴，腦中陣痛猶如舊電視中的雪花噪音，一閃一閃地刮擦著神經(jīng)。他遲疑了一秒，笑著開口：“對不起，小彤……昨晚睡得太晚了?！?p> “那你可沒有忘記——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女孩將腦袋扭到背后，仿佛故意不看他，然而她耳垂上那顆圓潤的小眼珠卻偷偷打量著冬嵐的反應(yīng)。
“哥哥，你不會真的忘了吧！”
冬嵐輕輕一愣，腦中像是卡頓了一下，但隨即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然記得，今天……是要幫新搬來的朋友辦歡迎派對，對吧？”
“嗯嗯！”
女孩笑得眉眼彎彎，撲進(jìn)了冬嵐的懷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胸口處不規(guī)律蠕動的柔軟觸感逗留了片刻后，女孩便一蹦一跳地走向了房間門口，頭也不回地笑著道：“快來嘛！我們還有好多好多要準(zhǔn)備的！”
冬嵐起身，腦中那股刺痛感卻沒有絲毫減弱，反倒像是一根根細(xì)針在后腦深處扭動。他皺著眉揉了揉額頭，試圖緩解，卻仿佛只是將那些針按得更深了些。
“……xing…”
“行不行呀！哥哥你都發(fā)呆發(fā)好久了啦！”
下一刻他“醒”過來，已經(jīng)站在客廳的安全梯上，手里拿著一顆燈泡。他的記憶像斷片一樣，無法回憶自己是怎么爬上來的。
【我……我這是在做什么來著？啊……想起來了，我是在為派對裝扮客廳?！?p> 不時(shí)傳來的陣頭痛和思維噪音讓冬嵐的腦袋像是生銹的齒輪般難以運(yùn)轉(zhuǎn)，但他還是忍著難受向梯子上爬去。
畢竟作為【哥哥】，他需要滿足妹妹的請求才行。
“哥哥太慢啦！你看，燈泡叔叔在上面都等不及了！”
女孩的聲音讓冬嵐向上望去，他看到天花板上燈泡向他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似乎在恐懼著他的靠近。
冬嵐不知道它在害怕什么，但他也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直接一把握住了眼睛外凸的燈泡，在它的慘叫聲中將其扭了下來，然后把新的燈泡換了上去。
有些紅色的“燈油”滴落在他臉上，溫?zé)帷⒊砻?，腥氣輕微。
不過這都是小問題，洗一洗就好了。
“哥哥臉上臟兮兮的，去洗一洗啦，不然新朋友看到會笑話你的！”女孩在他腳下嘟著嘴說。
“好，我這就去。”
他低頭應(yīng)著，一邊抹掉臉上的紅跡，一邊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那股噪音越來越大，像是低聲呢喃，像有誰在耳邊悄悄喊著：
“……阿lan…”
“啊蘭花菜！哥哥，哥哥！蘭花菜煮過頭了啦！”
他的手一抖，痛意從手指直沖肩頭。再次回過神時(shí)，他已經(jīng)站在廚房中，手里握著一把不銹鋼湯匙，湯匙另一端插在鍋里。鍋中沸騰著，水面翻滾，一種焦甜的怪味飄散開來。
“糟了……”他連忙關(guān)火，翻看鍋里的菜。
就像女孩說的那樣，這些蘭花菜已經(jīng)煮過頭了，不少泛白的部分都已經(jīng)開始脫落，露出嫩紅的內(nèi)部。
“沒關(guān)系，煮過頭也能吃的?！彼匝宰哉Z著，回過頭時(shí)，女孩正趴在桌邊朝他笑。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頭，卻感覺指間碰到某種繃緊的、粗糙的線。
“別拉啦！再拉腦袋要開線的！”她咯咯笑著躲開。
冬嵐一怔，隨即苦笑：“對不起，哥哥沒注意。那我賠你個甜點(diǎn)，好不好？”
“哦抱歉抱歉?！倍瑣惯B忙松開了手，歉意道：“哥哥不是故意的，這樣，作為給我們小公主的陪禮，哥哥再給你準(zhǔn)備一份甜品怎么樣？”
“甜品？真噠？”女孩的八只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來——冬嵐才發(fā)現(xiàn)她的肩膀上還有一顆眼睛。
“當(dāng)然是真的，讓我看看冰箱里還剩下什么?！?p> 冬嵐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另一側(cè)的冰箱。
冰箱不情愿的敞開了胸膛，露出里面零零散散放著的食材。
冬嵐的目光在其中掃過，最終停在了一顆鮮紅跳動的蘋果上。
“就蘋果派好了?！?p> 冬嵐一邊在心中回想著蘋果派的做法，一邊伸手抓向那顆蘋果，不過，那蘋果似乎凍得有點(diǎn)結(jié)實(shí)，冬嵐竟然沒能一次拿起來，他又嘗試著拽了幾次后，才終于把它從冰箱中掏了出來。
“嘀嗒！”
一滴蘋果上融化的紅色冰水順著冬嵐的手腕滴下，落在了他的鞋子上，染紅了一小片位置。
冬嵐被那抹紅色所吸引，視線隨之垂落，他看到地面上的人臉向他露出討好的笑容，隨后伸出一條細(xì)長如蛞蝓般的舌頭，蜿蜒地將那滴紅液舔舐干凈。
但那抹紅色卻沒有退去，而像是鉆入了他的腦子一樣，逐漸入侵他的視野，放大著他心中的那股噪音。
“……小……”
“小老鼠！別跑！啊哥哥，它跑你那邊去了！”
聽到女孩的驚呼聲，冬嵐抬起頭。
他似乎又回到了客廳之中，女孩正手腳并用地追逐著一只小老鼠，向他的方向靠了過來。
冬嵐發(fā)誓，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用兩只腿直立跑路的老鼠。
心中如此想著，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在小老鼠靠近的瞬間便輕松地將其一把抓住——雖然其實(shí)是小老鼠主動跳到了他的手上。
但這不重要，因?yàn)椋袄鲜蟆钡哪康囊呀?jīng)達(dá)到了。
冬嵐腦海中的噪音，在這一刻消失了。
“干得好哥哥！”女孩歡呼了一聲，如野獸般虎撲到了冬嵐的腳邊。
她那白紗布似的皮膚因劇烈移動而裂開了縫隙，滲出帶著人偶填充棉絮的血漿，麻繩編織的長發(fā)被撕開，露出布料下跳動的血管纖維，唯有那八只大眼睛仍然保持著明亮。
冬嵐不動聲色地將“小老鼠”藏入身后，另一只手將女孩攙扶起來，溫聲道：“真是的，這么急，受傷怎么辦？”
“人家沒事啦～”她甜甜一笑，裙角邊緣的血珠滴答作響，“對了，小老鼠呢？剛剛還在你手上——”
“嗯？小老鼠啊……”冬嵐輕輕換手，將那小家伙藏得更好一些，“哥哥幫你保管啦，待會給你?！?p> “比起這個，小彤，哥哥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女孩眨巴著八只眼睛，好奇地看著冬嵐。
冬嵐試探著問道：“嗯，小彤，我記得你有一個洋娃娃對嗎？你知道它在哪里嗎？”
“洋娃娃？”女孩脖子一折，歪著腦袋：“啊，哥哥你說的是多蘿茜對吧？”
冬嵐一看有戲，連忙附和道：“對對，就是多蘿茜，小彤你知道多蘿茜在哪里嗎？”
“多蘿茜呀……”女孩的脖子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磨擦聲中直了起來，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不就在哥哥身后嘛！”
話音落下的同時(shí)，一只沉重的布偶大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帶著重音的孩童笑聲隨之響起。
冬嵐能感覺到一條濕潤黏滑的舌頭從他的頭頂垂下，纏上了他的脖頸，正在緩緩向他的衣服中鉆去。
他的身體僵硬了瞬間。
“哥哥不乖喔～”女孩聲音變了，變得輕柔卻森然：“為什么要把小老鼠藏起來？”
她布織的外皮緩緩被血液滲透，嫩紅的肉芽從布料之下蠕動著鉆了出來，八只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冬嵐的面龐：“再給哥哥一次機(jī)會，把小老鼠交出來，這樣哥哥還可以繼續(xù)當(dāng)人家的【哥哥】哦？”
【哎喲，小冬子你這行不行啊！以后別說你演技是我教的??！】
【噓，別吵，看我操作?！?p> 屏蔽了“小老鼠”的碎碎念，冬嵐重新將視線望回女孩。
下一秒，他面部的皮膚竟然也開始裂開，柳葉般的細(xì)瞳一個接著一個地睜開，深紅的觸須模仿著肉芽的樣子在空氣中揮舞著，那些細(xì)瞳一起注視著女孩，露出“家長”般不怒而威的視線：
“冬！小！彤！你怎么跟你哥說話呢！”
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