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何不丈夫
《山海經(jīng)·海外西經(jīng)》:“丈夫國在維鳥北,其為人衣冠帶劍?!?p> 今天是除夕夜,君北離沒有回君子國秘境,而是來到了常羊山,話本小說中黃帝斬掉刑天頭顱的地方。
實際上,從寒假開始,君北離就一直在尋找著常羊山。他的爺爺和父親都是丈夫國人,他的母親是君子國人,所以道一說他驕傲與謙遜并存。丈夫國皆是驕傲之人,而君子國人則是最講禮的人。
爺爺和父親都已經(jīng)逝去,父親去世后不久,母親也在郁郁寡歡中離他而去,獨留他一人在世間徘徊。好在君子國的國民都非常善良,就算沒有了親人他也衣食無憂的度過了童年。
只是他不太喜歡君子國,不是因為那里不好,恰恰相反,是因為那里太好了。君子國和丈夫國都有佩劍的傳統(tǒng),但是他覺得君子國的劍都已經(jīng)鈍了,不知道還能不能上陣殺敵,痛飲敵血。二虎高捧的那把君子劍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能夠拔出了。
爺爺好像從未打算將丈夫國的所在告訴他,直到父親去世后,爺爺才痛心疾首的日夜責(zé)怪自己。他問過爺爺為什么要責(zé)怪自己,爺爺只是告訴他丈夫國人一生中必須要回一次祖地,因為那里才是他們生命開始的地方。而他的父親因為沒有回過祖地所以生命是不完整的。
爺爺在不久后也去世了,他死的時候告訴君北離去常羊山,并且顫抖著雙手交給了他一封信。他看過,里面是一篇詩文。
君北離站在常羊山上,常羊山怪石嶙峋,地勢險峻。山上很是荒涼,低矮的樹木在冬季顯露著敗像,好似就要死去一般。不知道刨開這座山能否找到傳說中刑天的那顆巨大頭顱。
或許是因為除夕,又或許是因為這里太過于荒蕪,整座常羊山上君北離未見到一個身影。
他拿出了爺爺交給他的那封信,打開信封照著上面念到。
“江水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巫咸來求。
既出我車,既設(shè)我旟。匪安匪舒,巫咸來鋪。
江水湯湯,武夫洸洸。經(jīng)營四方,告成于王。
四方既平,王國庶定。時靡有爭,王心載寧?!?p> 念完君北離拔出佩劍劃破了手掌,鮮血低落在常羊山上,一只并封好似是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跑了過來。
所謂并封與豬相似,周身黑色,前后各有一個腦袋。
爺爺告訴他,那篇詩文會喚醒丈夫國中沉睡的那只并封,而丈夫國的鮮血會為它指引方向找到君北離。這只并封會將君北離送去丈夫國的秘境。
兩頭的并封好似安排好了一樣,圍著君北離,在他身上嗅了嗅,其中一顆腦袋伸出舌頭舔了舔他流著鮮血的手掌。
舔完后,這顆腦袋對另外一顆腦袋說道。
“阿大,是丈夫國的味道?!?p> 名叫阿大的腦袋仔細(xì)在君北離身上嗅著,它沒有去舔君北離的手而是舔了舔地上的血跡。
阿大抬起頭看著君北離。
“你的血脈不純了,小子?!?p> 君北離沒有絲毫意外,他淡淡的對阿大說道。
“我只想去丈夫國,你不需要管那么多?!?p> “但是你的血脈不純,我和阿二不能帶你去?!?p> 阿二好似有些著急。
“阿大,他是丈夫國的血……”
話還沒說完,阿二看到了阿大瞪著它,它低下了頭不敢再繼續(xù)說話。
“丈夫國的人都死完了,你告訴我如何保持血脈?”
阿大想了一會兒,說道。
“是??!丈夫國和女兒國的人都死完了,從今往后再也沒有真正的丈夫國人和女兒國人了?!?p> 君北離倒是不知道其中的密辛,丈夫國和女兒國有什么關(guān)系嗎?
“什么意思?”
阿大朝著阿二擺了擺頭,兩只腦袋驅(qū)使著同一個身體,一起退了出來。
“丈夫國自古和女兒國聯(lián)姻,男子生活在丈夫國,女子生活在女兒國。兩國實際上是一國,丈夫國的滅頂之災(zāi)同樣也是女兒國的滅頂之災(zāi)?!?p> “按照你的說法,女兒國并沒有經(jīng)受戰(zhàn)亂?”
阿二搖了搖頭,阿大繼續(xù)說道。
“不,所有人都死在了丈夫國的國土之上?!?p> 君北離點了下頭。
“現(xiàn)在能帶我過去了嗎?”
阿二很想點頭,但是它好像很懼怕阿大。
阿大則繼續(xù)保持著之前的意見,搖了搖頭。
“為什么?”
“因為你的血脈不純!你不是丈夫國的人!”
君北離很是無語,這個阿大怎么就一點都不講道理呢?如果他的血脈都不純,那世上還有誰能進(jìn)入那處秘境?
“你的祖先是誰?”
“我祖父名叫君北洛,父親名叫君北忘?!?p> 阿二對著君北離使勁搖著頭,好像在提醒他什么,但是君北離不知道他的想法。
聽完他的話后阿大非常的氣憤,它怒氣沖沖的對君北離吼道。
“叛徒!你姓武!武夫的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另外一股腐朽的血脈是君子國的!”
君北離皺著眉頭看著阿大,不知道它為何這么激動。
阿二在一旁痛苦的閉著眼睛,阿大自顧自的繼續(xù)吼道。
“武北洛!武北洛!我記得那個小子,我記得他!當(dāng)時他只有十歲,怪不得我在收斂尸骨的時候唯獨少了他的遺體!肯定是武北離讓他離開的,我早就該想到,武北離和君子國的人關(guān)系一向很好!”
阿大好似有些痛苦,它閉著眼睛喃喃的說道。
“我早就該想到的,我早就該想到的……”
君北離轉(zhuǎn)頭看向了阿二,阿二的面色也不是很好,它對著君北離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多問了。君北離點了點頭。
過了好一會兒,阿大好了很多,但依舊是一臉兇相的瞪著君北離。
“你去丈夫國干什么?”
“爺爺說丈夫國人一生中必須回一次祖地,我父親沒有去過,所以他死了?!?p> 君北離這話說的很輕,好似沒有感情一般。
阿二則繼續(xù)問了一句。
“武北洛呢?”
“死了,父親去世后不久爺爺也去世了。”
阿二雙眼無神的看著君北離,好似有些痛心。它提起勇氣對阿大說道。
“阿大,只有他一個人了,只有他一個人了!”
阿大沒有再去怒視阿二,而是抬頭看著君北離。
“向我證明你是丈夫國人?!?p> 君北離皺了皺眉頭,這要如何去證明?
君北離握了握手中的三尺青鋒,將長劍遞進(jìn)了自己右胸。他不知道該如何去證明,但是這樣應(yīng)該足夠了吧?
在他意識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聽見了阿大的聲音。
“記住了,你信武!”
在君北離不知道的情況下,阿大和阿二身體相分離,兩只野豬模樣的妖精咬住了各自的尾巴,將君北離圍繞在中間,黑光閃過,常羊山上已不見任何身影。
君北離醒來的時候,已是身處一片廢墟之上。一只野豬臥在他的身側(cè),野豬看到君北離醒來,出口問道。
“你醒了?”
君北離點了點頭,他聽得出來這是阿二的聲音。接著他又看了眼自己的右胸,衣服上還有劍刺破的窟窿以及鮮血留下的痕跡,但是傷口已經(jīng)不在了。他又看了眼阿二,很是不解它現(xiàn)在的模樣。
阿二搖了搖碩大的頭顱。
“只有在這里我和阿大才能分開,嗯,不對,接你進(jìn)來的時候也可以?!?p> 君北離點點頭,也不再去問阿二自己是怎么康復(fù)的。
他站起身子來,看著丈夫國的遺址,這里好似是一座巨大的懸空島嶼,和君子國很像。
只是丈夫國已是滿目瘡痍,花草樹木依舊在,但是建筑早已是破敗不堪,除了身邊的阿二,他再也沒見過其他的生命。
他站的地方好像是丈夫國最高的地方,閉上眼他好像聽見了先輩們血灑疆場的聲音,好像聽到了隆隆的戰(zhàn)鼓聲,好像聽見了生命逝去時不甘的吼叫聲。
阿二帶著君北離去往了先輩們的埋骨之地,阿二說這里是他和阿大清理出來的,埋葬著所有丈夫國和女兒國的人。
君北離在埋骨之地枯坐了十余天,他好像看到過阿大的身影,只是它不愿意出來見他。阿二每天都會給君北離送來食物和水。
他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先祖的遺志,阿大從墓地中拖出一柄破布包裹著的長劍送給了他。
離開這里的時候,阿二還不忘提醒他,見到阿大要記得說自己姓武,千萬不能說自己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