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不大,只有十五平米左右。
除了空調(diào)管道內(nèi)流水的聲音外,幾乎沒有任何動靜。
屋子右側(cè)是扇落地窗,窗簾合攏,擋住外界透入的光亮。
一個幾乎和地板融為一體的人影正貼著床沿趴在地上。
這是一個樣貌不大的青年,此刻他臉色慘白,牙齒緊咬嘴唇,渾身戰(zhàn)栗,小腿止不住的痙攣。
青年名叫井一,是個剛大學(xué)畢業(yè)快兩年的打工人,享受著007的幸福人生。
可就在今天他吃著火鍋唱著歌,正打算好好享受一下這來之不易的周末,家里的電閘突然跳了,當(dāng)他回到自己的臥室,準(zhǔn)備拿手電筒時,整個人突然暈了過去。
在醒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電沒來,手機(jī)也沒了信號,可還沒等他有進(jìn)一步的動作。
一聲粗獷的低吼從門外傳來。
這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恐懼,就像是手無寸鐵的人在曠野上,與一頭饑餓的猛虎正面相撞。
那是來自基因深處的戰(zhàn)栗。
“咚——”
死寂的房外突然傳來門板破碎聲。
緊接著是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
“啊——”
“嘎吱,嘎吱——”
慘叫戛然而止,利齒撕開血肉,碾碎骨骼的脆響幾乎貼著門框響起。
濃郁的腥臊味縈繞鼻尖。
井一死死捂住嘴,鼻翼吐出的氣流幾乎快要消失,驚恐地盯著門上的把手。
殷紅的液體沿著門縫滲入房間,血腥氣撲面而來,井一幾乎快要窒息了。
他住的是一間合租房。
隔壁房間原本還有兩個租客。
“咚?!?p> 地板震動,井一的身體也不由地跟著顫抖了一下。
聲音停住了。
就在他門外!
房間門沒有反鎖,透過地上滲入的血跡,他似乎能看見怪物猙獰的面容。
井一屏住呼吸,唯獨心臟無法抑制,幾乎要跳出胸膛。
眼皮都忘記眨動,瞳孔死死鎖住脆弱的門把手。
空氣仿佛靜止,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一秒,兩秒……三十秒……一分鐘。
門外的東西沒了動靜,似乎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井一開始動搖,要去開門看看嗎?
喉結(jié)蠕動,呼吸恢復(fù),濃郁的腥氣縈繞鼻尖。
盯著門把手,看著光滑的金屬表面反射出自己蒼白的臉龐。
等等!
光?
井一的表情僵住了。
窗簾是拉著的,房間里。
哪兒來的光?
光滑的金屬把手上。
背后的窗簾不知何時被拉開了一條縫,幽幽綠光,無聲而冰冷的注視著他。
像是饑餓的狼。
殘忍中帶著玩弄獵物的戲謔。
恐懼席卷,宛若洪水將他淹沒。
跑!快跑!
生的本能戰(zhàn)勝了一切。
皮球一般,全身猛地彈起。
井一瘋了似地拉開大門,倉皇竄出。
沖出房間,幾扇大門緊閉,毫無半點破碎的跡象,連同腳下的血跡也徹底消失。
是幻覺?
來不及細(xì)想,身后傳來玻璃的破碎聲,那怪物沖進(jìn)來了!
“哐當(dāng)!”
門框被暴力擠碎。
井一沖到大門前,身后的動靜越來越大,不給他半點喘息的機(jī)會。
咬牙拉開房門,不再是熟悉的樓梯間,詭異木質(zhì)棧道靜靜立在門前。
“怎么可能?”
井一懵了,他開始懷疑自己身在何方。
但身后是恐怖的怪物,他別無選擇,只得悶頭向前沖去。
“咚咚咚——”
腳步聲空洞,轉(zhuǎn)眼又被那更為爆裂的踐踏聲掩埋。
越來越近,鼻尖縈繞著腥氣。
怪物追上來了!
井一使出了吃奶的勁,嘶啞的低吼徘徊耳邊,他似乎聽見自己被尖牙利齒咬成肉泥的破碎聲。
木質(zhì)棧道漸漸向上,隨著沖過一個拐角。
井一看見了光,是出口!
恰時,那恐怖的低吼貼著他的后背響起。
跳?。?p> 超越了極限,他整個人凌空躍起。
砰!
千鈞一發(fā)間,身后的木板被咬碎。
他跳出去了。
越出棧道,失重般漂浮在半空。
井一緩緩抬頭。
時間仿佛靜止。
猛烈的光亮蠻橫地撞進(jìn)他的眼簾。
下意思抬起手,視線透過指縫。
璀璨,在他眼前閃耀。
“這是……群星?”
眼前突然一黑,緊接著濃郁的腥氣將他包裹。
“咔嚓?!?p> 利齒合攏,尖牙嵌入軀殼,將他全身貫穿。
“啊——”
“啊——”
猛地從床上坐起,嘎吱一聲,動靜大的床板都在搖晃。
伸手捂住額頭,汗出如漿,手到之處盡是濕漉漉的一片。
“這是……夢?”
井一環(huán)顧四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擺設(shè),陌生的床單。
他茫然轉(zhuǎn)頭,一面鏡子正對著床頭,上面蓋著一層碎花布。
伸手接下布匹,一個陌生的人臉映入井一眼瞳。
接著,一股更為痛苦的撕裂感從顱內(nèi)炸開。
“啊——”
難以言喻的痛楚,像是被千刀萬剮后沉入煮沸的油鍋,周身每一處神經(jīng)都在哀嚎。
顱內(nèi)是痛楚的源頭,也是最為明顯的部位。
江硯舟……上羿……于揚(yáng)城……
信息洪流潮水般涌入,以蠻橫的姿態(tài)狠狠塞進(jìn)他的腦中。
上牙咬著下牙,發(fā)出咕咕的悶響,痛苦的喊叫被埋在被褥中,幾秒鐘后慘叫已經(jīng)塞滿了嗓子眼。
莫約過了一刻種,隨著井一身子一陣顫抖,他緩緩抬起頭,一對眼珠爬滿了血絲,像是三四天沒睡覺一般。
茫然地抬起頭,透過窗戶,天穹上七顆璀璨的星辰靜靜地停在那里,明月縮在一角。
這里是上羿,一個不同于井一原來世界的地方。
脫去身上被汗?jié)n浸透的單衣,只穿著一件褻褲站在鏡子面前。
鏡中人肌肉飽滿,棱角分明,臉龐清秀,尚未褪去稚氣,黑發(fā)用木簪固定在頭頂,看起來有些內(nèi)向。
頭痛微微緩解,屬于原身的記憶逐漸清晰。
這是一個擁有超凡之力的世界。
機(jī)關(guān)鳥在天空翱翔,無人駕駛的青銅馬車靈活地穿梭于大街小巷,學(xué)堂的先生召喚亡魂出來授課……
而他,江硯舟,二十二歲,一年前剛從于揚(yáng)文禮學(xué)堂畢業(yè)。
在多次求職失敗后,他勾搭上了這個世界最臭名昭著的邪教之一——黃天教。
一群隱藏在陰影中的惡鬼,真正的惡鬼。
每年有數(shù)以千計的人喪生于他們手下。
邪教和這個世界正常的超凡勢力不同,他們也掌握超凡力量,但卻信奉一些所謂的神靈。
相比于考核嚴(yán)格的超凡勢力而言,加入邪教要輕松許多,當(dāng)然也危險很多。
記憶讀到這,井一愣住了。
他的嘴角抽搐,差點沒忍住對這具身軀的原主人隔空罵娘。
你死就死吧,為什么要害我!
你勾搭黃天教就勾搭吧,可為啥鍋要讓我來背?
余光掃過床頭,上面擺著一個開口的小玻璃瓶,拿起來聞了聞。
氣味刺鼻。
這是毒藥。
原主因為無法忍受年復(fù)一年,看不見未來的繁重生活,在黃天教遲遲不現(xiàn)身的絕望下,最終選擇了自殺。
“咚咚咚?!?p> 敲門聲低沉,突兀在凌晨空洞響起。
半夜三點鐘,正常人誰會來敲門?
井一愣住當(dāng)場不知所措。
“砰——”
三次敲門未果,大門直接被人打開。
三個穿著黃色袍子,看不清面容的人站在門前,中間的那個人的地位似乎要高一些,他袍子的袖口處紋著玄妙的花紋。
兜帽下,兩束冷光射到?jīng)]穿上衣的江硯舟身上。
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住。
“江硯舟,何為剛才不開門,‘若能侍奉黃天,你甘愿舍棄一切’這是你自己說的,難不成你想背棄偉大的黃天?!?p> 那人的嗓音宛若銼刀刮骨,聽的井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沒,沒有,我只是剛起床?!?p> 難看地擠出一絲笑容,井一徹底麻了,這身衣物在江硯舟的記憶里并不陌生。
好家伙,你剛死黃天教就上門了。
果然,在他開口后,站在中央的黃衣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看來你已經(jīng)做好了為黃天獻(xiàn)身的準(zhǔn)備。”
井一:“???”
你說的那個獻(xiàn)身不會是我理解的那個,獻(xiàn)身吧?
“不錯,成為召喚偉大黃天的祭品,這難道不是獻(xiàn)身嗎?”
黃袍下,男子嘴角翹起似乎心情很好,隨即一揮手。
“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