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風(fēng)宴
剛過午后，日頭好得很，房間通透明亮，桌上的青瓷花樽里插著幾枝桃花，香氣清淡。
地上跪著兩位丫環(huán)，她們低垂著頭，言辭還算恭敬：“拜見三小姐?！?p> 這就是許雨菀說的那兩個丫環(huán)了，她們午后才來，程昭餓得吃了好幾塊糕點，最后還是鐘嬤嬤去了后廚端了飯菜回來，不然真要挨餓了。
“好了，起來吧?！背陶褢械糜嬢^。
這兩位丫環(huán)看著還算齊整，一個偏瘦，細長高挑，憨厚一些，一個臉頰圓圓的，很有福相，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透著機靈勁兒。
鐘嬤嬤做事老道，板著臉問她們：“你們叫什么名字？在府里幾年了？之前是做什么差事的？擅長些什么？”
“奴婢叫小月，在府里一年了，之前是灑掃庭院的，后來新來了一批人，我就被調(diào)到這里來了?！?p> “奴婢叫夏至，在府里六年了，之前一直在夫人身邊做事，夫人專門送了我過來，讓我照顧小姐，我會梳頭，做飯也稍稍會一些?！?p> 這個小月還有待觀察，這個夏至鐵定是夫人送過來盯著她的了。
程昭看了鐘嬤嬤一眼。
鐘嬤嬤微抬下頜，神情威嚴(yán)，道：“既然如此，那小月以后就負(fù)責(zé)聽竹院的灑掃，夏至以后就在屋里伺候吧?！?p> 程昭帶的行李不多，只幾件衣服，更多的則是瓶瓶罐罐，這其中，有毒藥也有治病救人的藥，她自小拜師，醫(yī)毒雙修，是難得的奇才。
夏至很積極，要幫她收拾，程昭拒絕了，她從包袱里挑出一方絲帕：“這是我送五妹妹的回禮，你現(xiàn)在幫我送過去，記得，別弄臟了?！?p> 夏至雙手接過，依言去了。
小月很規(guī)矩，細細把院子掃過一遍，又拿了抹布把院門擦得干干凈凈。
等到夏至回來，已經(jīng)過去了小半個下午，程昭和鐘嬤嬤把箱籠收拾完畢，瓶瓶罐罐都放在黑匣子里，擺在梳妝臺上。
夏至盯著那個黑乎乎的匣子看了又看，按捺不住問道：“小姐，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呀？”
“驅(qū)蟲的藥粉，漳州那地方蟲蟻很多，我很怕那些，所以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習(xí)慣了。”程昭答得簡單，余光瞧見夏至的鞋子上沾了泥土。
鐘嬤嬤正在為她梳頭，桂花頭油香氣濃郁，將程昭的頭發(fā)映得光滑黑亮，似完美的錦緞，夏至感嘆道：“小姐，您的頭發(fā)真好。”
倒是嘴甜，程昭微微一笑算是回應(yīng)。
梳完頭，程昭便坐下來看書，這時候便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先是七小姐許雨錦，差了丫環(huán)白露來送見面禮，是一個金鐲子，紋飾簡單，分量也輕，程昭照舊回禮一方絲帕。
白露接過絲帕之后嗅到一股芬芳，似是這帕子上發(fā)散出來的，便道：“三小姐，這絲帕似乎有股香氣，是熏過香嗎？”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替我轉(zhuǎn)達一聲，還請妹妹不要嫌棄?！?p> 白露道是。
紫竹有一兒一女，庶長子名喚許承崇，比程昭大三歲，庶長女名喚許雨筠，比程昭還要大上一歲，可見這位紫竹是父親早早在外養(yǎng)的外室。
許承崇差人送來一副水墨畫，是他親筆繪制，松柏長青，很有風(fēng)骨。
送男子便不好送手帕了，程昭回了條扇墜子，香囊配上珠玉，底部再綴上流蘇，雖不華貴，但勝在精致小巧，配色清雅。
曹秋柏接連生了兩個龍鳳胎，四少爺許承源五小姐許雨菀今年十一，六少爺許承南七小姐許雨錦今年九歲。
都是差丫環(huán)小廝送來的，看來他們都很輕視自己啊。
程昭一一回禮。
忙完這些，天色已暗，正院那邊兒差人來叫了，夏至陪著程昭一道過去。
許府很大，處處都是景觀，夏至在前頭引路，走了一炷香才到飯廳，里面已經(jīng)擺了飯，人也到齊了，眾人都看向她，意味不明。
尤其是許志高，他神情威嚴(yán)，看向程昭的眼神帶著明晃晃的嫌棄和厭惡，不加掩飾。
曹秋柏為他倒酒，低聲勸道：“老爺，想想宋家。”
聽到宋家，許志高的臉色才好看一些，呵斥程昭：“來得這么晚，實在是沒規(guī)矩！”
程昭行了禮，又對著各位告罪：“實在是我來晚了，路上緊趕慢趕花了一炷香的時間，若是傳話的人再早一些到就好了?！?p> 說是告罪，其實是責(zé)怪傳話的人去晚了。
曹秋柏臉色一白，生生忍住了，勉強笑著道：“那些都是小事，阿昭初來乍到，對園子不熟悉也是有的，快坐吧?！?p> 接風(fēng)宴準(zhǔn)備得很豐盛，聽說是從天南地北請來的十幾位廚子，都是上好的手藝，程昭坐下之后便認(rèn)真吃飯。
小輩們這桌是按長幼排的，程昭前頭就是二小姐許雨筠，她拿帕子捂嘴，道：“三妹妹，大家閨秀吃飯還是要文雅一些。”
這便是外室生的女兒，許志高入贅的時候曾說過不納妾不養(yǎng)外室，終其一生只愛程素素一人，他說這話的時候，紫竹大約已經(jīng)懷上了許雨筠吧。
程昭定定看著她，像在看一塊死肉，看得許雨筠心頭直發(fā)慌，索性躲開了她的視線。
她不找事，事情卻是必定要找上她的。
許雨錦那邊有了響動，聲音清脆響亮，是半生氣半撒嬌的語氣：“五姐姐，你干嘛不讓我說嘛?！?p> 許雨錦是幼女，又是嫡女，慣會撒嬌，深受許志高寵愛，聽見自己最喜歡的女兒開了口，許志高立刻上了心，語氣溫和地詢問：“錦兒，這是怎么了？”
“爹爹，您不知道，五姐姐今天去給三姐姐送禮，得到的回禮竟然是一條絲帕！”
許雨菀扯扯錦兒的衣裙，阻止她繼續(xù)說下去。
可錦兒卻不聽，繼續(xù)道：“送絲帕也沒什么，三姐姐在鄉(xiāng)下，沒什么好東西我們也能體諒，可那是一方踩在泥里、沾滿了臟污的絲帕，這不是羞辱五姐姐嗎！”說著說著她的小臉便鼓得渾圓，顯然是生氣了。
許志高面色不悅，問道：“菀兒，這是真的嗎？”
許雨菀緩緩站起來，看了程昭一眼，柔柔弱弱道：“父親，這應(yīng)該是誤會了，或許是送帕子的途中出了什么差錯?！?p> “差錯？我看不見得?！痹S承源開了口，他是嫡子，跟許雨菀一胎所出，比其他兄弟姐妹都要親厚一些，往日里處處護著許雨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