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一天緊過一天，雪一日大過一日，牛羊也難熬這樣的寒冬，德欽和士兵們每天為過冬的牲畜忙碌著。冬天的存糧已經(jīng)不多，蘇和和德欽計劃著帶士兵們到不遠(yuǎn)的山中狩獵，狩獵不僅僅是要帶回一些新鮮的野味，也是一個很好的鍛煉士兵的機(jī)會。
蘇和和德欽籌劃著打獵的路線，白音和幾個蒙古漢子在一旁準(zhǔn)備著狩獵的裝備。
“白音，你那個從南國來的媳婦，滋味到底怎么樣？”一個漢子笑嘻嘻的拍著白音的肩膀。
“白音啊，你那氈包里，天天都傳來女人的哭聲，都給我們聽鬧心了。“另一個漢子也圍過來。
德欽和蘇和也抬起了頭，所有人都好奇的看著白音。
白音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哎呀，別問了。“
”前幾天還有聲音，這兩天怎么聽不見聲了？“最淘氣的小兵莫日根急不可耐的問，”是不是姑娘讓你給……，哈哈哈哈。“
”白音羊蛋吃多了，哪個姑娘受的住?！按蠹夜ζ饋?。
士兵嘻嘻哈哈的散去，德欽走到白音身邊，見四下無人，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蘇小小，怎么樣了？“
”王爺，這姑娘自從到了我家，每天總是哭哭啼啼，也不吃不喝的，病的越來越重，怕是熬不過冬天?！鞍滓粲行?dān)心，又有些愧疚的說。
”已經(jīng)病的很重了嗎？叫大夫看了嗎？“德欽沒想到蘇小小竟然快要死去，心中一沉。
”看過一次，也說不好是什么病，就是不吃飯，可能是自己不想活?！卑滓舻拖骂^，“王爺，這個姑娘我不要了，她身邊那個姑娘碧桃我更喜歡。”
德欽嘆了一口氣，抬頭盯著白音的眼睛：”說不要就不要，千里迢迢買回來也是一條人命?！?p> 白音不敢看德欽的眼睛，聲音也低下去：”王爺，我也沒想到這樣?！?p> 德欽拍拍白音的肩膀，輕聲說：”沒關(guān)系，這也不怨你。你叫碧桃把她送到我氈房里吧，能不能活，就看她造化了?！?p> 白音如釋重負(fù)的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王爺?！爱吘顾涝谧约簹址坷?，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
圍獵的部隊已經(jīng)準(zhǔn)備完畢，由蘇和跟白音帶隊，十五名老練的獵人，帶著獵狗和獵鷹。德欽需要留下來，隨時做好作戰(zhàn)準(zhǔn)備，以防止塔塔兒人的偷襲。
連下了幾日的雪終于停了，但寒風(fēng)仍在呼嘯。德欽快步走進(jìn)氈房，心里嘀咕著是時候做幾件更厚的羊皮袍子了。
氈房里燃著篝火，碧桃，紅霞，烏蘭圍坐在榻子上，蘇小小躺在他的床上。
“怎么樣？”德欽看看碧桃，眼光轉(zhuǎn)向?yàn)跆m。
“長生天也難救活。”烏蘭用蒙話說，“白音這孩子，造孽?！?p> 紅霞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德欽看了一眼碧桃，她臉色紅潤，顯得與蘇小小別有不同。他搖搖頭，說：“你們?nèi)齻€都回去吧，烏蘭大娘，你快去把巴雅爾大夫叫過來?！?p> 三個人走出了氈房，只剩下了德欽和蘇小小。德欽想起上一次兩人面對面時，情況與今日大不相同。德欽坐下來，看著蘇小小的臉，臉色蒼白已經(jīng)沒有血色，衣衫不整，露出一段白色的肩膀，上面有幾條鮮紅的皮鞭印。身上臉上也是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嘴唇蒼白而干裂。他伸出手輕輕在她的額頭摸了一下，額頭滾燙，但手卻冰涼。他下意識的抓住她的手，似乎想把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
朦朦朧朧中，蘇小小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片荒蕪的世界，寒冷而荒蕪。不知哪來了宋國的戲班子，咿咿呀呀彈唱著一首糯軟的蘇州評彈。緊接著，那戲班子開始換上了奇怪的戲袍，戴上了恐怖的面具。蘇小小覺得有趣，便要進(jìn)去看戲。那其中一個看門的人說，來來進(jìn)來?？墒橇硪粋€看門人卻說，你還不能進(jìn)來，還有人在叫你。蘇小小想，是誰不讓我進(jìn)去看戲？她轉(zhuǎn)過頭，見四下無人，再回過頭去，戲班子卻也不見了，又只剩下一片荒蕪。
她聽到一個聲音輕輕的叫著：“蘇小小?！彼Φ谋犻_眼睛，看到一雙灰色的眼睛在盯著她的眼睛。
這是誰？很陌生，又似曾相識。對啦，我怎么到了這里。
朦朧中，她聽到他和一個男人講著自己聽不懂的語言，嘟嚕嘟嚕說個不停，聲音似乎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過來。但是她感覺到安寧，心臟開始跳動，仿佛冬眠的動物開始蘇醒。她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溫度一點(diǎn)點(diǎn)的傳遞過來讓自己復(fù)蘇，這溫暖的感覺讓她覺得舒服，再一次放松的睡起來。
咕嘟咕嘟，草藥的味道。
蘇小小睜開眼睛，看到德欽消瘦的身影坐在旁邊，火上的水壺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你醒了。”德欽看著她，眼神很溫柔，“先吃飯，再喝藥。能坐起來嗎？“
蘇小小努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德欽伸出胳膊摟住她的后背，幫助她坐起來。手碰到傷口處，蘇小小疼的咧開嘴。
德欽默默看了一眼她身上的鞭痕，便放開她，起身從旁邊的小鍋里盛起一碗黃色的小米粥。
蘇小小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見過小米粥了，兩只眼睛冒出光彩：”小米粥，太香了?！?p> 德欽把勺子放進(jìn)碗里，端到蘇小小面前。她拿起勺子慢慢把飯一口口吃進(jìn)去。
”沒想到這里也能吃到小米粥?！耙煌腼埾露?，身體終于有了些許生氣，蘇小小輕輕的感嘆著。
”別人沒有，本王還是有一些?！暗職J有點(diǎn)傲嬌的說，他的聲音又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給你熬了藥，把藥喝下去。”
蘇小小乖乖的點(diǎn)點(diǎn)頭。
德欽看了她一眼，有些生氣的問：“白音說你不吃不喝，不想活了？”
蘇小小不說話，一股無名的火氣又發(fā)出來，半天，她低聲說：“白音就是一頭野獸，是你把我賣給了野獸?！?p> “那碧桃怎么不挨鞭子？”德欽慢慢的問。
“你想救我，還是讓我繼續(xù)死去？”蘇小小氣的咬牙。
“草原上的女人，要么能傳宗接代，要么能伺候男人，沒有人能白吃閑飯?！钡職J答非所問。
“我，……也可以傳宗接代?！碧K小小聲音小的低下去。
“那白音怎么不行？”德欽盯著蘇小小，嘆了口氣。
蘇小小不說話，眼淚嘩嘩的流下來，這些天就是一場噩夢，她強(qiáng)迫自己不要想起。
德欽看著她，慢慢的說：”把病養(yǎng)好了，我叫人送你回宋國去。我叫人打聽了，宋國沒有完全亡國，宋國的皇帝逃到了南方，在那邊弄了一個新的宋國。你可以回去，找到你的阿爸阿媽。“
”真的？“蘇小小眼睛睜得大大的，她做夢也沒想到德欽會叫人送她回到宋國。她的父母，從那一場逃難中失散，是否還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
”真的，宋國怎么說來著，一言為定？“德欽笑起來。
”一言為定。“蘇小小也破涕為笑。
”那把藥喝了，什么時候身體硬朗了，我才準(zhǔn)你回去。“德欽又嚴(yán)肅起來。
”嗯?！疤K小小答應(yīng)著，忽然覺得自己在他的身邊乖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