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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聲中

第七章 紫衣舞者

風(fēng)雨聲中 莫弦知 3028 2024-12-11 04:36:13

  隆咚的鼓樂忽而高亢,蓋過了席間碎語。

  溫斂皺了皺眉,正敗興間,一身穿月白銀絲團(tuán)花長袍的男子不急不緩地走上前來,向溫斂屈身施禮,溫聲道:“姑娘對他們說的話感興趣?在下沈知為,雖所知不多,剛好能為姑娘解惑?!?p>  “是小可疏忽了,”沈知為看出溫斂眼中的提防,輕笑著解釋說:“不夜城的規(guī)矩很簡單,用我想知道的,換你想知道的,如何?”

  眼前這個人就像一汪綠潭,掬一捧清澈無比,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頭,溫斂沒什么遲疑,道:“既如此,公子不妨先問?!?p>  “爽快,”沈知為毫無作偽地評價,緊接著說,“那小可便也不繞彎子了,不知公主殿下此行,可會途經(jīng)丹東?”

  溫斂聞言也笑,但沒作答,“你果然知道我是誰?!?p>  沈知為微一頷首,說:“雖是花了些功夫,但公主殿下氣質(zhì)出眾,哪怕于千萬人中,也是獨一無二的?!?p>  溫斂心中冷笑,抬眸看他,說:“丹西已無陸延之——”

  “丹東仍有信義侯?!鄙蛑獮榻亓丝?,從懷里摸出一封手信,一臉真誠道:“殿下遠(yuǎn)道而來,是為求援,信義侯府不僅愿意出兵,還可以派人護(hù)殿下周全?!?p>  他將手信遞給溫斂,道:“至于條件,殿下看完信中內(nèi)容,便了然了?!?p>  溫斂沒接,略作思量后道:“代我謝過侯爺好意,至于此事,還是由我親自帶著使團(tuán)上門相商,比較妥當(dāng)?!?p>  緒姮不解地看向戈雅,戈雅搖搖頭,沒說什么。

  “既如此,那小可便在侯府候著殿下。”沈知為頗為遺憾地賠著笑,而后踱步到窗邊,抬手將手信置于燭火之上燃盡,復(fù)看向溫斂道:“殿下想知道什么?”

  “問多少都可以?”溫斂咳了咳,說。

  巴爾木識趣地為沈知為添了把椅子,沈知為攏著袖子安然入座,坦誠道:“自然?!?p>  溫斂也不客氣,問:“他們方才說的,是什么?”

  “千花令。”

  “這又是什么?”

  “一塊牌子,沒什么特別的,相傳是開啟武庫的鑰匙?!?p>  溫斂頷首,追問道:“真的有武庫?”

  沈知為輕輕嗯了一聲,說:“三個月前,信密堂抓獲了千花教的一個花師,此人的級別僅次于十二花神,據(jù)聞親自參與設(shè)計了武庫,可還沒等問出武庫的下落,她便被人滅了口?!?p>  “那武庫里到底有什么,值得這么多人去找?”

  沈知為愣了愣,一時分不清溫斂是真的只是好奇,還是有什么別的企圖,“千花教鼎盛時,與西南五毒教,西北藥王谷,還有那十三年前覆滅的云上居聯(lián)系頗為緊密,按理說是藏了不少好東西,若說最吸引人的,便要數(shù)那稀世奇珍——冥王草了。”

  溫斂扶著桌沿的手忽然一緊,沈知為打趣道:“看來是有興趣,不過這冥王草,殿下應(yīng)該用不上吧?”

  “稀世珍寶人人都感興趣,雖不是誰都能用得上,用來珍藏也是好的,難怪誰都想插一腳?!睖財棵^酒杯,悶悶地喝了口酒。

  沈知為認(rèn)可地點了點頭。

  溫斂忽然注意到一旁的韓驍唇線緊抿,獨自喝著酒,思來溫舒曾說過四方名將關(guān)系極好,于是問道:“那——陸將軍真是病故?”

  韓驍果然抬起了頭,沈知為像是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并未正面回應(yīng),只說:“這個問題,殿下心中不是已經(jīng)有答案了么?”

  溫斂抓住機(jī)會斷斷續(xù)續(xù)問了好些問題,礙于身份不能明言,卻也零零星星地打探到了一些線索。

  “我還以為你會答應(yīng),畢竟信義侯府如果愿意出兵,你這一趟怎么也不算白來。”沈知為走后,韓驍直言道。

  “香餌之下必有死魚,”溫斂側(cè)頭,“我惜命?!?p>  “看著不像?!表n驍顯然不信她這套說辭,“不過信義侯這個人,你的確應(yīng)該小心。”

  醉意浮上雙頰,溫斂嗯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疲倦,韓驍屈指在溫斂面前的桌上敲了兩下,說:“走吧,再晚一會兒,天就要黑了。”

  溫斂行至門邊,覺有森然冷意。

  眸中一黑衣少女踏雪而來,丹鳳眼下的血污極其惹眼,韓驍側(cè)身讓開半步,目光落在了她環(huán)在腰間一長一短的兩把刀上。

  身后,走向高潮的樂聲戛然而止,不夜城中瞬時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屏著呼吸。

  “一間上房?!?p>  鼓聲陡然轉(zhuǎn)急。

  赤足立在輕紗之上的紫衣舞者于這片刻的停頓后,縱身一躍,將舞曲推上頂峰。

  她的身法極是獨特,渾似山野間自在的小狐貍,臂上金釧碰在一起,完美的應(yīng)和著鼓樂。

  明明看上去是極歡快的舞曲,溫斂卻皺起了眉。

  掌柜從抽屜里所剩無幾的木牌里點出一塊,笑著遞給了黑衣少女,示意不遠(yuǎn)處的小廝過來引路。

  她剛踩上樓梯,就招來了無數(shù)不滿的目光,她不由朝臺上瞥去,那舞者也在看她。

  更準(zhǔn)確的說,是在看她的刀。

  舞者的視線沒有多少停留,只不過頃刻的怔神,然后禮貌地朝她笑了笑。

  “是殺器榜上排名第三的長刀斷魂,還有排名第七的短刀索命!”

  有人忽然拍桌站起來,指著黑衣少女轉(zhuǎn)過樓梯轉(zhuǎn)角的身影,高呼道。

  不怪他如此吃驚,只因這雙刀原分屬江湖上的兩大魔頭,后來隨著其主離奇失蹤,到如今再度現(xiàn)世,已過去十余年了。

  更何況,還握在同一個人手里。

  十二個侍女用力踢踏著腳下的鼓,愈來愈快,鼓聲便越來越急,卻偏不是整齊劃一的節(jié)奏,全都混在一起。

  溫斂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鼓聲,與她曾經(jīng)聽到的所有鼓聲都不同,不再是低吟咒罵,卻像有萬馬奔騰。

  舞者以右足為軸,隨著鼓聲加快旋轉(zhuǎn),忽而左足使力,往地上風(fēng)輕云淡地一點,自臺上翩然飛起。

  舞侍們看準(zhǔn)時機(jī),水袖飛揚(yáng)而出,在圓臺上團(tuán)出一個球來,將舞者圈在其中。

  鼓樂隨之消失,二胡于這時候悄然響起。

  溫斂渾身一僵,有些喘不過氣。

  小廝牽了馬過來,溫斂跨了上去,安撫似的摸了摸聽風(fēng),與韓驍一同打馬離開。

  “你還好吧?”韓驍見她臉色有些泛白,策馬的速度卻快極。

  韓驍?shù)鸟R比不上聽風(fēng),他費(fèi)力跟了上去,問道。

  風(fēng)聲呼嘯而過,雪花落在身上,溫斂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似是沒有聽見。

  輕透的白色水袖印出里面舞者的身影,舞侍們揮著手臂,任水袖在半空飛動,終是散開。

  紫衣舞者明眸含笑,一個偏轉(zhuǎn),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圓臺之上。

  二樓的數(shù)十間門窗瞬時悉數(shù)大開,隨即便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這時不知何處傳來一陣悠揚(yáng)的笛聲,將這一支將絕未絕的舞再次推上巔峰。

  舞者心里咯噔一聲,連忙回身望去,見著個錦繡公子長身玉立,用笛曲和著她的舞。

  “不知公子這一曲,叫什么名字?”舞者整理了一下臂上的金釧,候在臺邊的小廝遞上早已備好的狐裘,她伸手接了過去,隨意地披在身上。

  那青年卻很有禮貌,先是向她行了晚輩禮,而后道:“這曲子沒名字,只是方才見到閻玉姑娘的舞,覺得甚為相配,這才斗膽,相合一二?!?p>  “確實斗膽?!?p>  閻玉點點頭,提了裙裳,舉步上樓,“算來,這曲子既憂且喜,應(yīng)當(dāng)不是公子所作?”

  持笛青年爽朗一笑,道:“路遇高人,以曲相贈……”

  說來奇怪,看著閻玉的舞蹈,他莫名其妙的就拿起笛子吹奏起來。

  而這首曲子,更像是為這一舞量身定制的,旋律、節(jié)奏無一相差。

  “這——”持笛青年回憶起那人的話,有些迷茫的看向眼前的紫衣舞者。

  閻玉垂眸,遮卻眼里一閃而過的悲傷,搖搖頭示意青年不要再說,然后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輩落清池?!?p>  “壚州,落家?”

  落清池道:“正是。”

  “你跑這么遠(yuǎn),家里人不擔(dān)心么?”閻玉又問。

  落清池?fù)狭藫夏X袋,不知如何作答,她便抬手,意作罷了,接著道:“你既喚我一聲前輩,就聽我一句勸,要變天兒了,玩夠了,就早些回家去?!?p>  適時,樓下有兩位客人因為一壺酒起了爭執(zhí),繼而大打出手,打壞了樓中許多物什。

  落清池看得心急,怎么都沒人上去勸勸,反觀閻玉,她早已習(xí)慣,雖是主家,卻看都未曾看上一眼。

  “對了?!?p>  “要是再見到教你這首曲子的人,記得幫我轉(zhuǎn)告他,”閻玉伸手?jǐn)n著狐裘,說:“這曲子,我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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