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他這是醉了嗎？
蕭澈聽聞唇角漸漸勾起，方才柳常茹說的話，甚合他意。
他原本跟在葉卿卿身后，卻在途中遇到了葉溪將軍來南陽候府赴宴。
去年，青州城發(fā)生了水患，修筑堤壩的人手不夠，是葉溪將軍主動調(diào)來青州城的葉家軍協(xié)助抗災(zāi)，他們奮戰(zhàn)了十多日，搶救被洪水沖走的百姓，修繕破舊的房舍，搭建臨時可供災(zāi)民休息的安置之所，為災(zāi)民發(fā)放米娘和衣物。等到朝廷派遣官員來治理水患時，青州城的水患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
葉家軍個個不怕苦，不怕累，軍中紀(jì)律嚴(yán)明，葉溪少年英才，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因此次協(xié)助抗災(zāi)有功頗受蕭澈的賞識。
葉溪也很是敬佩蕭澈不顧親王身份，與將士們同吃同睡，親自冒雨指揮，不眠不休地派人修筑堤壩，每日數(shù)次的巡查。
他們性情相投，相談甚歡，且葉溪覺得懿王沒有親王的架子，視他為至交好友，他們把酒言歡，舉杯暢飲，更覺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覺在席間多飲了幾杯。
席間突然傳來了女子的啼哭聲，又聽聞那女子哭哭啼啼的欲尋短見，聽那哭聲像是從后院傳來，蕭澈擔(dān)心葉卿卿會出事，急忙放下筷著，道了聲抱歉，便急忙奔了出去。
葉溪從未見過蕭澈神色如此緊張的模樣，只見身旁的洛寧搖首嘆息道：“只要是事關(guān)縣主，殿下就變像是變個人似的，葉將軍勿怪！”
懿王竟是為了縣主。
長公主有令，讓他在暗中護(hù)著縣主，謹(jǐn)防懿王靠近縣主，可懿王那滿臉緊張的神色，看著倒不像是會對縣主不利。
盡管他與懿王性情相投，盡管在他看來，懿王是南朝難得的賢王，可他身為葉將軍的部下，將軍在出征前吩咐過，留在青州城的葉家軍需聽從長公主殿下的命令，不得違背，他此次前來就是為了給縣主送信的。
那廂秦云喬見圍觀的眾人都散了，現(xiàn)在的形勢于她不利，便緩緩起身，對葉卿卿福身行禮道：“竟然是云喬弄錯了，原來清霜縣主是懿王殿下未過門的王妃，云喬為自己的沖動魯莽給縣主賠罪，希望清霜縣主大人不計小人過，能夠原諒云喬的無心冒犯。”
說是賠罪，不過是擠了幾顆眼淚，對葉卿卿福了福身，她見自己的目的得逞，眼中難掩笑意，沒了葉卿卿這個障礙，她便可以順利地入南陽侯府嫁給世子，日后待世子襲爵，她便能順理成章地坐上南陽候夫人的位置。
葉卿卿輕皺眉頭，要不說柳常茹蠢呢！她如此說正中了秦云喬下懷，她簡直就是在幫倒忙。
只見秦云喬眨巴著雙眼，眼中泛著淚花，可憐兮兮地望向趙澄明道：“表哥，你能原諒云喬嗎？云喬只是太在乎表哥了，太害怕失去表哥，害怕表哥會趕我走，所以才會一時沖動來求縣主?！?p> 好個情非得已，好個一時沖動！
葉卿卿冷笑一聲，她這是求嗎？分明就是脅迫，脅迫不成，便以死相逼，還借機敗壞她的名聲。
秦云喬已經(jīng)住進(jìn)了南陽侯府，若是今日她投了河，日后旁人會如何看待她，善妒不能容人，逼死南陽侯世子未過門的良妾，好歹毒的心計！
葉卿卿冷冷看了秦云喬一眼，緩緩道：“你雖看上去像是懇求，實則是仗著自己的柔弱多番脅迫，你為了達(dá)到目的，故意裝出一副可憐樣，苦苦哀求，跪地不起，就是為了利用眾人對弱者的同情實現(xiàn)你的野心，我若不答應(yīng)你，你便以死相逼，讓我背上善妒不能容人的罵名，你雖裝作一副恭順聽話的模樣，世子要送你走，你非但沒走，反而在趙二公子的喜宴當(dāng)日，坐在這里哭，博取他人的同情，若我猜的沒錯，你也必定是故意在此等我的罷！”
秦云喬臉色一白，她哭的梨花帶雨，極力否認(rèn)，她不停地?fù)u頭，“表哥，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太愛表哥了，一刻都舍不得和表哥分開。”
趙澄明抬手揉捏眉心，此時更覺悔不當(dāng)初，后悔當(dāng)初答應(yīng)將秦云喬留在府中。
趙澄明此刻陷入了兩難，若是他答應(yīng)納秦云喬為妾，那從此以后，葉卿卿便再無可能答應(yīng)嫁給他。
但若是他不答應(yīng)，今日南陽候府之事定會傳遍青州城，指不定會傳出什么不利于南陽侯府的流言來。
他身為南陽侯府世子，他的一言一行都關(guān)乎著南陽侯府的名聲，他此刻才算明白，葉卿卿那日話中的含義，秦云喬確然并不簡單，因此前青梅竹馬的情義，他還以為這個表妹仍是當(dāng)初那個單純不問事世的小女孩，是他識人不明，錯信了秦云喬。
趙乾見趙澄明一言不發(fā)，面帶悔恨，便來替他解圍，“來人，將這位秦小姐帶下去休息?！?p> 秦云喬見兩個嬤嬤前來，害怕趙澄明將她送走，急得死死地抱住了趙澄明的腿，哭著哀求道：“求表哥不要趕我走，求表哥顧念以往的情分，云喬一片真心向著表哥，求表哥將云喬留下，云喬甘愿做一個下等的女使，在表哥身邊伺候一輩子?！?p> 她是秦家的女兒，自知趙澄明不會真的讓她入府為婢，她故意如此說，是想讓趙澄明對她心軟，讓她留下。
卻見趙澄明煩躁地擺了擺手，那兩個老嬤嬤便要上前將她拖下去。
她用力掙脫了兩位嬤嬤，哭著喊著跪著挪到葉卿卿的面前，叩頭懇求道：“清霜縣主，求您發(fā)發(fā)慈悲，將表哥還給我，您已經(jīng)有了懿王殿下，可云喬若是失去了表哥，就再也活不下去了?！?p> 葉卿卿厲聲喝道：“你住口！”
直到現(xiàn)在，秦云喬竟還要來借機壞她的名聲，旁人會如何看待自己，蕭澈已親口說她是他的未過門的王妃，她卻和南陽侯世子糾纏不清？
葉卿卿神色一凝，沉聲道：“你口口聲聲說你愛慕世子，口口聲聲說只愿嫁給世子為妾，你可知你在這里鬧，明日整個青州城都會知道南陽候府世子還未娶妾，就有個了養(yǎng)在府中的妾室，哪里還有正經(jīng)人家愿意將女兒嫁給世子！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毀了他，你其實根本就不想做妾，而是要成為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
秦云喬聞言臉色越來越白，這個女人果然厲害，她竟能猜透她的心思。
趙澄明總算明白原來自己被秦云喬一直扮演的柔弱女子給騙了，她才是真正的心計深沉，竟連他都算計了，如此就別怪他不念舊情。
“來人，將她拖下去！”
秦云喬見自己的目的被揭穿，又見趙澄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要送走她，她拔下頭上的發(fā)簪抵住脖頸，“你們都別過來，不然，我就死在你們面前！”
若是秦云喬死在了南陽候府，不但趙澄明無法向秦家交代，還會連累南陽侯被人彈劾，說南陽候治家不嚴(yán)，南陽候世子逼死良家女子。
這樣的罪名，足以將南陽侯府多年的努力毀于一旦。
思及此，趙澄明急忙上前勸道：“云喬，你快放下簪子，咱們有話好好說！”
蕭澈的初衷只是想讓南陽侯世子對葉卿卿知難而退，并非讓這名叫秦云喬的女子在此敗壞葉卿卿的名聲，鬧出人命，他微蹙眉頭，在洛寧的耳邊囑咐了幾句話，洛寧將蕭澈的話告知了葉卿卿的丫鬟玉蟬。
玉蟬連忙上前，在葉卿卿的耳邊說了幾句。
葉卿卿冷笑一聲，彎腰湊在秦云喬的耳邊，只說了一句話：“若是你繼續(xù)鬧下去，我便將宜陽富商郝老爺之事告知趙世子?！?p> 秦云喬聽聞跌倒在地，臉色蒼白，扔掉手中的簪子，放棄了抵抗，只得乖乖地跟著兩個嬤嬤離開。
原來秦云喬在父親入獄之后，和母親相依為命，過了幾年的苦日子，后來母親病重，她在投奔南陽侯府的路途中，被拍花拐子擄走，被賣到了青樓，后來她故意接近宜陽富商郝老爺，哄得他為她贖身，做了郝老爺?shù)耐馐摇?p> 在做了郝老爺一年的外室之后，她卷了銀子，偷跑出去，她母親知道此事后，抱著她痛哭了一場，還讓她不要聲張，將此事隱瞞了下來，可她偷了郝老爺?shù)你y子，因害怕被郝老爺找到，得知趙澄明來了青州城之后，便前來投奔，想尋個靠山，也好叫郝老爺知難而退。
南陽侯夫人心疼她們母女流落在外，孤苦伶仃，便做主待趙澄明迎娶葉卿卿為妻后，再將秦云喬納進(jìn)門。
可她并不知秦云喬早已委身于人。
她這樣的身份，莫說是成為南陽侯夫人，就連入府為妾的資格都沒有。
此事竟被葉卿卿知曉，以此事脅迫，她已非完壁，若是南陽候夫人和南陽候世子知道了此事，不僅她入南陽侯府之事不能成，那郝老爺?shù)弥拥角嘀葜?，定會派人來尋，她偷了銀子，說不定還會因盜竊罪被捕入獄。
可若是去了莊子上，至少她還能衣食無憂的過一輩子。
她是聰明之人，兩相比較，她很快就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
還好，蕭澈在得知秦云喬入青州城之時，就已經(jīng)派人在暗中調(diào)查了她。
萬幸秦云喬被送到了外面的莊子，想必日后也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可憐趙世子一時心軟，竟差點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經(jīng)秦云喬一鬧，趙澄明也覺心力交瘁，對葉卿卿作揖退下。
葉卿卿感激地看向身旁的蕭澈，笑道：“多謝殿下相助！”
她福了福身和蕭澈告別。
卻被蕭澈一把握住了手腕，低聲懇求道：“卿卿，別離開我，好嗎？”
他眼神迷離，那神情像是痛失所愛，面帶憂傷，眼角微紅，竟落下了一滴淚，他帶著鼻音，輕喚道：“卿卿，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他今日為何會如此反常，難道是她做了什么讓他誤會了？難道他不是最看重的顏面？她沒有當(dāng)面拆穿他，不過是不想讓他當(dāng)眾難堪罷了。
葉卿卿緊蹙眉頭，正要掙脫被他握著的手，卻反被蕭澈一拽，另一只手扶住她的頭，動作輕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蕭澈身高九尺，葉卿卿在女子中也算是身量高挑，可盡管如此，她卻還不及他的雙肩的位置，他十指纖長有力，輕輕地柔進(jìn)了她烏黑似緞的發(fā)絲，在她耳邊喃喃道：“卿卿，原諒孤，好嗎？”
葉卿卿微微一怔，卻見他緩緩地低下了頭，那高挺的鼻梁靠近她的鼻尖處，柔聲道：“卿卿，孤不想再失去你了！”
那呼出的輕柔的氣息中，帶著一縷酒香，葉卿卿頓覺面紅耳赤，她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逃，逃得越遠(yuǎn)越好，她臉上帶著薄怒，羞得一臉通紅，“蕭澈，你醉了！”
她使勁一推，卻并未推開，反而被他縛在懷中，越擁越緊。
只見他星眼含笑，深情地看著葉卿卿那帶著一絲慌亂的明眸，緩緩勾起嘴角，“孤沒醉，孤只是想卿卿了！”
葉卿卿只覺渾身好似過了電，心尖都跟著顫了顫。
原來他說起情話來，竟是這般要命。
難怪當(dāng)初她這么迷這張俊美無雙的臉，他這樣深情的注視，輕柔若流水的聲音，那淡淡的鼻音，任誰能抵抗得??？
蕭澈星目炯炯，清澈的眼眸中，倒影著葉卿卿的影子，眉眼間少了那股子淡淡的冰冷，多了幾分溫柔繾綣，那冷峻的薄唇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葉卿卿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那似水般的眼眸之中，只覺腦中渾渾噩噩，僵直著身體，意識都不甚清醒。
分明她重生之后恨他入骨，再也不想要見到他，現(xiàn)在卻對他怎么都恨不起來，她好不容易在心中筑起的那道高墻，瞬間崩塌。
此刻葉卿卿竟有些恨自己，難道前世的教訓(xùn)還不夠慘痛，還不足以讓她清醒一點嗎？
思及此，葉卿卿眸色驟然一冷，抬手一掌打了過來，卻被蕭澈握在了手心，他眼中含笑，將頭靠得越來越近，幾乎要吻了上來，葉卿卿將臉一側(cè)，他的頭靠在她雪白而修長的脖頸之上，那呼出的輕柔的氣息，從脖頸處傳來，輕輕的，癢癢的。
他將身體的重量全都靠在了葉卿卿的身上，嘴里喃喃道：“卿卿，原諒孤好嗎？”
聲音是那樣的溫柔，像是在夢中的囈語。
“卿卿，不要再離開孤了，好嗎？”
片刻之后，響起了溫柔的呼吸聲。
莫非是喝醉了？他這是喝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