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圍場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太遠,可冬獵的隊伍浩浩蕩蕩,將圣駕圍在中間,一路上走走停停,愣是走了一整天,巳時初刻便出發(fā)了,直到夜幕降臨的申時末刻才到了麒麟圍場的行宮——宏德宮。
據(jù)說宏德宮乃舊朝宮苑,大運的太祖皇帝原且念些舊情,將舊朝的亡國皇帝囚禁在此,吃穿用度一切滿足,好生奉養(yǎng)。只可惜那亡國皇帝不甘就此滅國,偷偷組建了一支復(fù)國軍,好在被太祖皇帝發(fā)現(xiàn)及時,并且遏制。舊朝皇帝眼看復(fù)國無望,自飲鴆酒而亡。而那支復(fù)國軍一部分被圍剿,一部分則逃散各處,后來遭有心人組建起來,一代一代發(fā)展,便成了如今的斬龍幫。可如今加入的斬龍幫已不再是一心復(fù)國的熱血男兒,全是些身上背了好些人命的亡命之徒,但為求個庇護,且繼續(xù)靠著燒殺搶掠過活。
宏德宮之恢弘,比之都城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當(dāng)今圣上秉持著要借此機會與群臣同吃同住以拉攏君臣關(guān)系的初心,令隨行諸臣都住進了宏德宮,這也是多年來的舊例。畢竟不是皇宮,倒沒有太大的違矩之處。
麒麟圍場有一片廣袤的草原,草原毗鄰著一片深幽的樹林,原是野生的深林,后來被辟入了圍場之內(nèi),年年有人打理,也沒有多兇險了。
圍場地勢開闊,夜幕降臨,群星簇擁著已經(jīng)西沉的新月,閃爍迷眼。
齊蕓跟著家人往正殿赴晚宴,抬眼看了看璀璨的星空,霎時星光入眼,明媚嬌妍。
此刻的正殿內(nèi),正是歌舞升平,皇帝和臣子們難得的樂在一處。
看見丞相領(lǐng)著三個女兒入殿,先走到圣駕前給皇帝行禮?;实垡呀?jīng)有些微微醉了,瞇著眼睛看見蒙著臉的齊蕓,指著道:“這位就是愛卿的五小姐?”
齊蕓上前行了叩拜大禮,“臣女齊蕓,參見陛下?!?p> 皇帝欠了欠身,抬了一下手,“平身吧。怎么,聽說你回京之后身子一直不適,到現(xiàn)在也沒大好嗎?”
齊彥忙搶著道:“回稟陛下,小女身子嬌弱,還在慢慢調(diào)理?!?p> “嗯。女兒家身子嬌弱些難免的,舟車勞頓也傷元氣的?!被实鄣囊浑p眼睛久久落在齊蕓的身上,這個在齊蕓想象中平庸的皇帝,親眼見時,倒還能看出幾分帝王的威嚴,那一雙眼睛雖是半瞇著,但其中迸射的犀利的目光,齊蕓是能感受到的。
齊蕓原本恭恭敬敬地頷著首,垂著眼,感受到皇帝探究的目光,微微抬了眼,平靜而堅定的眼眸與皇帝的目光相遇,絲毫沒有畏怯。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笑了笑,指著旁邊道:“落座去吧。”
齊蕓和齊妍、齊巧款款走到女眷的位子去落座,還未走到,便迎面撞見了太子領(lǐng)著乾義、乾琰和乾珩往她們這邊走來。
齊蕓看見乾義,眼里露出一個不屑的笑來。那日巷子里乾義帶人去欺負她,她扯了他的面巾,告訴他以后該繞著她走才好,不然見一次打一次。想來他并沒有告訴太子,他的臉被齊蕓看見了,所以太子還會帶著他來見齊蕓。
乾義看見她看著他,目光暗了暗,眼中閃過一絲挑釁。
齊巧第一見到這么多皇子,想到了樓氏在家中的交待,這確實是個找如意郎君的好機會。
齊巧在心里快速地琢磨了一下,太子身份尊貴,自己畢竟只是庶女,想來實在攀扯不上,其他幾位皇子到?jīng)]準可以一試。于是暗暗拿眼把其他三位皇子觀察了一遍,看見八皇子乾琰正對著自己笑,一臉溫和,長得也好看,于是便決定從他入手。
她便也將目光投向乾琰,眼中笑出萬種風(fēng)情,先給他一個印象,日后便可循序漸進了。齊巧是這么想的。
就在齊巧心里瞎琢磨的時候,太子已經(jīng)開口同齊蕓講話了,“五小姐身子還沒好些嗎?”
齊蕓笑了笑,“多謝太子殿下掛念,如今當(dāng)好的都好了,好不了的,也便如此了?!?p> 太子有些尷尬地一笑,“改日本宮再送些補品到府上,給五小姐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p> “讓太子費心了,人本自然,補品吃得太多,反沒有益處,每日多多鍛煉身體,強健體魄便是了?!?p> 說著微微頷了頷首,便是行過禮了,拉著齊妍往自己的位子上去落座。齊巧看著她們都走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在他們跟前,只好給乾琰拋了個媚眼,扭扭捏捏地走了。
乾琰笑了笑,眼里卻閃過一絲陰鷙,與乾義對視了一眼。
落座之后,齊巧突然陰陽怪氣道:“五妹也太不知規(guī)矩了些,人家太子殿下好心關(guān)懷你,你居然還不領(lǐng)情,惹怒了太子,可別牽連到我們!”
齊妍突然看齊巧,目光中帶著警告。
“我又沒有說錯!”
齊蕓笑了笑,“你確實沒錯,可是不知道四姐姐可是忘了,你今日特意插的那只青玉簪子,是太子前幾日剛剛差人送到府上點名給我的?”齊蕓剝了顆葡萄放進了嘴里。
齊妍搭腔道:“太子還是大度的,不然看見你帶著他賞賜給五妹的東西,怎么會不怪罪呢?”
齊巧的臉氣得皺了起來,忙將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
齊蕓笑著不再理她,抬眼看了看對面的席上,不見楚秋明的身影,正想著他怎么不來赴宴,便看見他一身常服儒雅卻威嚴地跨進了殿中。
“愛卿啊,怎么現(xiàn)在才來?”
“回陛下,圣駕在此,必得萬無一失,微臣剛剛領(lǐng)著禁軍將行宮巡視了一遍。”
皇帝捋著胡子滿意地點頭,“愛卿所慮周到,來人,賜美酒!”
楚秋明端了酒杯,向皇帝一敬,然后利索地一飲而盡。
齊蕓坐了一會兒,覺得殿里悶得很,又吵鬧得厲害,加上那太子時不時投來的曖昧的目光,煩得很,想到來時的夜空,便跟齊妍招呼了一聲,自己出了殿,繞了一繞,到了大殿后面一個曾經(jīng)用作敲晨鐘的高臺上,坐在上面晃著腿看星星。
“五小姐!”突然有人叫她。
齊蕓覺得聲音熟悉,瞇著眼借著月色往下看去,隱隱約約的身影,不是別人,竟是乾義。
齊蕓心里一陣冷笑,看見乾義正要往臺子上爬,齊蕓便自己跳了下去,到了乾義身邊。
“怎么,三殿下是來討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