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默默離開
晉國公府內(nèi),宇文憂收拾好行禮,拿著佩劍走到了院落中,周圍沒有站滿送別的人,只有宇文措兄弟倆。
宇文措緩緩上前,不舍道:^因為此事機(jī)密,所以沒有知會府里的其他人,父親他早早地入宮了,四弟也先行去了,你自個路上保重,到那里好好照顧自己。”
宇文憂微微點(diǎn)頭,最后一次環(huán)顧四周,墻角的花兒都謝了,池邊的石頭上也長滿了青苔。他眼角逐漸濕潤,提了一下包裹,往門外走去。
當(dāng)他踏上馬車的一剎那,腦海里瞬間浮現(xiàn)出,這幾個月在京城里的一點(diǎn)一滴。先是遇到了令自己心動的姑娘,再是入了書院,然后又遇到了一群知心好友。
現(xiàn)在他就要離開了,卻不能與他們一一告別,只能默默離開。
這幾個月他經(jīng)歷過生死,妓院里嫖過娼,城墻上殺過人,人群前裝過逼,悔婚過帝國公主,與江湖人士比過劍。
宇文憂坐著馬車路過了南宮府前,他卻看見了一陌生男子正在扶著南宮夢往馬車上走,舉止十分親密,二人有說有笑。
宇文憂緊握著佩劍,想要沖出之際,手卻被人握住了,宇文憂猛地抬頭,一瞧,竟是楊光啟。
宇文憂很是驚訝,再一瞅正在趕車的男子,只見王景之滿臉微笑著沖他揮手。
^你們?”宇文憂驚訝地說道。
^是啊,宇文大哥說讓我們來宇文府接個人,本以為是他,沒想到竟是你小子。”楊光啟在宇文憂旁邊坐下,拍打著他的肩膀道。
^剛才是為何?”楊光啟詢問道。
當(dāng)宇文憂再次望向車外時,馬車早已駛離了南宮府,宇文憂嘆氣道:^沒什么……”
楊光啟再次詢問道:^你從軍了,書院大試怎么辦?”
^放心吧,陛下許諾我,只要在軍隊里立功,也可以取消婚約的,只不過……”宇文憂突然停頓住了,情緒變得低沉。
^你該不會是后悔了吧,舍不得你帝國駙馬的身份。”
宇文憂沒有回答,此刻他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甚至連當(dāng)初為何悔婚都不清楚了。
心里想著,自己要是當(dāng)上了駙馬,不僅身份提高了,而且還能少奮斗二十年,雖然在別人心里還是瞧不起自己,但至少見面時,也要乖乖地躬下腰,喊自己一聲駙馬爺。
^什么時候悔婚的?!?p> 宇文憂猛地從走神中驚醒,發(fā)現(xiàn)王景之正在滿臉微笑的望著他們兩人。
模糊的小眼睛不知所措,楊光啟連忙將他拉出,抱怨道:^那都有你。”
楊光啟與王景之一起坐在外面。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過你要想在這個軍營里立功,不經(jīng)歷生死是不可能的事?!睏罟鈫⑿敝碜樱瑢χ熥虞p聲道。
^是啊,名單上寫的是宇文大哥,怎么是你來了這個鬼地方?!蓖蹙爸荒槕n愁道。
宇文憂聽見二人的話語,連忙拉開車簾,不解道:^不就是陛下秘密組建的軍隊嗎?你們說的怎么感覺有點(diǎn)恐怖?!?p> 二人沒有言語,呆呆地望向前方,周圍的小路開始變得崎嶇,路邊的小草從稀疏變得茂盛,樹木由纖細(xì)變得粗壯。
他們仿佛被掩蓋在樹林之中,沒有人能看得以及尋得他們的身影。
在馬車顛簸一段路程后,三人尋得一處休息,吃了一點(diǎn)食物后,他們來到了山腰,楊光啟望向不遠(yuǎn)處的一座山腰,指著說道:^那里便是我們的目的地,也是我們要待到冬天的地方?!?p> 宇文憂注視良久,但沒有絲毫發(fā)現(xiàn),只見得萬木蔥蘢。
楊光啟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劍,在地上畫出了一個三角形,他用劍尖來回指過三點(diǎn),喃喃道:^三個點(diǎn)代表三方勢力,共同控制著這個國家。一點(diǎn)先動,另兩點(diǎn)或聯(lián)合,或自相殘殺,亦或是明哲保身,不管有何動作,最終只有一方能夠勝出,成為國家的主宰?!?p> ^那我們這支軍隊有什么作用?”宇文憂詢問道。
楊光啟收起佩劍,一臉正氣道:^成為陛下的左膀右臂,幫助陛下掃清二黨,收復(fù)皇權(quán),重整朝綱。憂弟可愿?”
宇文憂冷笑道:^不愿……都走到這里了,我要是不愿,你豈會讓我活著離開?!?p> 幾人沉默半晌后,宇文憂往馬車邊走去,雙手抱在腦后,心里唉聲嘆氣。他本以為是個像御林軍一樣的軍營,想著混個小半年,然后回京炫耀一番,沒想到竟讓他去與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權(quán)臣作對。
回到馬車內(nèi)的宇文憂越發(fā)煩憂,走也走不掉,去了呢?可能還會有性命之憂,對此他直呼——坑兒子。
馬車?yán)@過叢山,路過小溪,一路之景,猶如墜入自然,聞之清新,聽之悅耳,感之如攬美人入懷。
當(dāng)看到高高的柵欄時,宇文憂感覺恐怕是已經(jīng)到了。
他緩緩下了馬車,一隊騎兵恰巧外出,他隨即望去,竟都是些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這著實(shí)令他一驚。
楊光啟二人看他有些疑惑,便拉著他進(jìn)營,微笑著解釋道:^畢竟年輕人報國心激烈嗎,所以就多了些?!?p> 宇文憂一臉不信的再次仔細(xì)觀察四周,確實(shí)有些二十出頭的,但營中的人幾乎都是些寒門子弟,還有一些在書院遇到的寒門學(xué)子。
讓這些人去迎戰(zhàn)那些權(quán)臣手里的精兵,簡直是開玩笑。
宇文憂簡直不敢相信楊光啟給他介紹的神秘軍隊竟是這副模樣,無半點(diǎn)戰(zhàn)斗力,無任何軍人素質(zhì),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皇帝親兵。
這分明就是拿這些人去當(dāng)炮灰,自己真是搞不懂父親為何要讓大哥來這種地方,這不是坑兒子嗎?
楊光啟還是微笑著好生說道:^憂弟,跟我來吧?!?p> 宇文憂不明不白的被帶進(jìn)了一間陰森森的房間內(nèi),周圍看不見一點(diǎn)光亮。
突然間,一位中年人拿著蠟燭從外面走入,中年人緩緩坐下,掏出一張紙放于案上,又從袖子里拿出一支毛筆。
他舉起蠟燭照著宇文憂的全身,隨后又放了下來,拿起毛筆,詢問道:^籍貫?”
宇文憂一臉懵逼,中年人瞟了他一眼,透露著冷淡以及不屑,宇文憂連忙道:^安京……”
^姓名?”
^宇文憂?!?p> ^為何從軍?”中年人一邊寫,一邊冷淡問道。
宇文憂正經(jīng)道:^鍛煉自己,保家衛(wèi)國,為陛下分憂,成為國家棟梁之才?!?p> ^不錯?!敝心耆送O铝斯P,將紙遞給他,^看來是背了,倒是個識字之人?!?p> 宇文憂接過紙張一看,生死狀三個大字差點(diǎn)沒讓他當(dāng)場暈倒過去,楊光啟連忙去扶,又是滿臉微笑,道:^憂弟別怕,不過是流程而已,做做樣子罷了。”
中年人緩緩起身,拿出一把匕首,趁宇文憂不備,奪過他的手,在上面劃了一道口子,在紙上摁了手印。
^好了。”中年人將紙張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又從腰間掏出一塊小銅牌,遞給宇文憂,解釋道:^看見上面的數(shù)字了嗎?以后在軍中不可直呼對方名諱,都要以數(shù)字代替,數(shù)字即是名字?!?p> 驚魂未定的宇文憂,不可置信地看著手里的銅牌,上刻:五肆叁捌。
楊光啟隨后將宇文憂帶到了他的營帳內(nèi),他對著帳內(nèi)五人喊道:^都騰個位置,新人來了?!?p> 有三人連忙從床邊站起,一人跑回自己的位置,另一人一臉傲氣的靠在墻邊。
^都站起來歡迎呀?!睏罟鈫M臉微笑著示意眾人起身。
眾人皆沉默不語,靠墻邊的男子不耐煩道:^得了吧,指不定打明個起就見不著他了,又何必多此一舉。起來個人,給他把床鋪好,就睡我腳邊吧?!?p> 楊光啟看此情形,拍了一下宇文憂的肩,無奈地離開了。
宇文憂打量著五人,就數(shù)墻角那人讓他極其厭惡,那人一臉傲氣,身材魁梧,露在外面的皮膚被曬得黝黑,頭發(fā)被灰塵凝固成撮,粗布麻衣滿是補(bǔ)丁,年紀(jì)好像也就二十來歲。
^過來坐?!蹦侨送蝗婚_口說道。
宇文憂緩緩上前,那人指向旁邊的床鋪,道:^以后呢,你便睡在這里,這里將是你日后夏天乘涼,冬季取暖的地方?!?p> 這種命令的口吻,簡直是令宇文憂非常不爽,他握緊拳頭,往那人跟前緩緩靠近,喊道:^是,老大。”
眾人皆望向他,這個馬屁拍的不錯。
那人瞬間大笑起來,拍著宇文憂的肩膀道:^我已經(jīng)不做大哥好多年了,而且這里沒有老大,只有袍澤?!?p> 宇文憂的床鋪好了,他將包袱一扔,猛地躺在涼席上,他頓時感覺到全身放松,一路上的舟車勞頓,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正當(dāng)宇文憂將要熟睡之際,旁邊那人拍醒了他,那人輕聲道:^小子起來,叮囑你幾件事?!?p> 二人靠在帳篷上,宇文憂豎起耳朵,仔細(xì)聽著。
^簽了生死狀了嗎?”那人問道。
宇文憂微微點(diǎn)頭,那人又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生死狀一簽,生死不論。在這座營中,不是殺人就是被殺,強(qiáng)者方可生存,然強(qiáng)者也會有時死于小人刀下。所以當(dāng)你走出這頂帳篷時,你的命便不再屬于你,要想活下去,你就要做到少言寡語,兩耳不聞窗外事,不要爭做英雄,因為英雄在這里,命不長。”
那人又摸了摸他的銅牌,道:^你知道嗎?這個銅牌本不屬于你,在你之前它已經(jīng)換了好幾個主人。要想它一直掛在你的脖子上,你就得學(xué)會本事,要有護(hù)住它的能力?!?p> 說完,那人便倒頭睡下,宇文憂也緩緩躺下,枕在胳膊上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