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fā)，異色瞳。
冰魔。
聽到索倫森的話，普魯托瞪大了眼睛。
過去發(fā)生在麥格學院中的那場人禍雖足以稱得上是巨大災難，可也僅持續(xù)了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對月圓夜小鬼召喚出的那位銀發(fā)異瞳的幫手并不熟悉，但無論怎么說，他還是差點被那位“幫手”害死。
而且，附身在蒼藍身上的那個“怨靈”……與艾塔爾酷似的那個神秘存在，似乎也認識那個“幫手”──因此他對于這位“幫手”的印象還是十分深刻的，至少，有懼怕，還有怨恨。
一想到他，普魯托就感覺寒意由心而生，慢慢蔓延至他的整個身軀，讓他短時間內(nèi)動彈不得，且感覺自身的生命在不斷流逝。
在他看來，“冰魔”——也即那位被月圓夜小鬼一換一弄來的“外援”，是一個純粹的殺人/狂/魔。
那時候，冰魔一揮手間就奪走了那么多人的生命，與云中界君主“談笑風生”之時周圍的一切事物便開始結(jié)冰，而且他一撒手便可凝結(jié)出一枚冰刺，滅殺一切靠近他的敵人……更別說是在做這些事甚至是殺了那么多人后，他整張臉上依然面無表情──這不是殺人/魔是什么？他已經(jīng)不把人命當回事了。
“你們是在哪里見到他的？”
“喂，普魯托，你不會是想……”索倫森看見藍發(fā)的旅人攥緊手中的地圖，立即反應過來，這家伙可能是打算去做某些危險的事情。
但普魯托隨后就從艾塔爾口中得到了答案，白光一閃，五芒星魔法陣自魔法地圖上迅速升起、展開，帶走了普魯托，留下一群無法理解轉(zhuǎn)移魔法的村民們在小屋內(nèi)大眼瞪小眼。
…………
去見他吧。
殺/人/魔，和一個有食/人習慣的“大城市”，二者之間不是很配嗎？
讓冰魔來處理自己沒有能力做到的事情、毀掉這座無法帶給瑟密拉等人“家”和“幸福”、“安全”的生命聚集地……索倫森留在了小屋里，他有可能會幫忙帶村民們回到雪坡，那樣一來，縱使自己在與冰魔的對峙或是訴說請求的過程中死去，村民們也能夠活下去。
普魯托這么想著，從魔法地圖召喚出的五芒星陣中踏出，抵達了先前從艾塔爾等人口中得知的地點。
這片區(qū)域被雪與霧籠罩著，大霧中時不時傳出一些陌生的、透出困惑語氣的聲音，那是大城市中的住民們在討論今天發(fā)生的種種奇異現(xiàn)象——當然，最后他們都把矛頭指向遠在雪原彼岸的創(chuàng)世主，認為是對方詛咒了他們。
普魯托鼓起勇氣，走入霧中。
盡管一直能聽到聲音，但他卻怎么也見不到人影。
這片存在于大城市中的白霧仿佛沒有邊際，普魯托感覺自己在其中摸索了很久，卻仍然沒有穿過大霧、看見霧外的建筑。
終于，他在摸著墻壁拐過一個轉(zhuǎn)角口時，遇到了村民們提到的那位“雪妖”——冰魔。
“殺死他們吧?！逼蒸斖锌s在墻角，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觀望冰魔的一舉一動。
對方周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不明意義的圖騰浮現(xiàn)出來，然后被他冷漠劃走，過了一會兒后又再次出現(xiàn)。
“殺死他們吧?！逼蒸斖性噲D在腦海中組織起語言，他想要質(zhì)問這位過去——對于這個時空而言是未來——險些殺死自己的存在：“你降臨這個世界的目的是什么？”
很遺憾，他雖然有勇氣走到冰魔附近，卻缺乏與其對峙的膽量。
“殺死他們吧?！逼蒸斖猩钪约涸诖迕駛冃闹型挪蛔悖铱偸呛眯霓k壞事，讓人們對創(chuàng)世主的誤會加深……他現(xiàn)在唯有寄希望于某位強大的、不在乎任何生命的存在，希望對方能改變目前的局面。
“殺死他們吧?！辈恢挥X，他已經(jīng)走到銀發(fā)人影的跟前，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地說出了這句無頭無尾的請求。
太危險了，我要死了嗎？
見冰魔將目光投向自己，普魯托后退半步，但最終還是鼓足勇氣、與之對視。
只有他可以幫我，普魯托心想，哪怕需要的代價是自己的生命……自己會如此輕易地死去嗎？倘若他真的在冰魔手中倒下，是否違背了水晶石——“璀璨創(chuàng)世主的遺物”送自己來到這個時空的意愿？
而實際上，他是在賭——假使自己在過去的時空死去，是否會被水晶石送回原本的時空？
“請殺死他們吧。”腦海內(nèi)一片混亂，當他回過神來時，這句怎么聽都不對勁的請求已經(jīng)被他重述了一遍，再也收不回去了。
冰魔的臉上就連一絲絲困惑的神情都沒有，他看起來就像一具精致無比的人偶，沒有思想，沒有感情。
普魯托一時有些急了，更多話語不經(jīng)腦子、擅自從他的口中跑了出來：
“你、你那時候殺死了那么多人……殺人/魔，不對，這次你就不能再帶走一些人的生命么？反正，他們對于這顆星球、對于創(chuàng)世主們而言是禍害。”
面前的銀發(fā)人聽到這話后愣了下，那對異色眼眸里一剎那間充滿了殺氣，不過轉(zhuǎn)瞬即逝。
“你……”
冰魔再度隨意揮手劃走了幾枚圖騰，隨后走上前，卻在即將碰到普魯托的時候，瞬移回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上。
“……認識我？”
普魯托不由有些發(fā)懵。
沒錯，聲音沒錯，他想著，然后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液。
對于那個殺人/魔的聲音他不可能記錯，就像他不可能忘記月圓夜小鬼的聲音一樣。
所有差一點置他于死地的人的聲音，他都不會輕易忘記，因為記得的話好方便以后遇到時逃命——再加上殺人/魔和月圓夜小鬼的聲音又有幾分相像，他不可能會記錯。
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冰，冰魔？”
光憑聲音來認人不靠譜么？冰魔——那會兒、那場災難中，他就是那么說的，那“冰魔”就是他的名字了吧？
“看來……不是熟人?！便y發(fā)的異時空成員眼中罕見浮現(xiàn)出一抹失望，緊接著，他周身的霧氣逐漸散去，他也轉(zhuǎn)身欲走。
“等等，殺、冰魔！你來這顆星球，到底想做什么？”
普魯托終于找回了他的思緒，但同時他也不希望冰魔就此離開——他真的盼望對方能夠出手，賜予這座城市以毀滅。
冰魔的腳步一頓，居然回過身來，給出了回答：
“本來……毀掉這顆星球?！?p> 普魯托心頭一緊，又感覺這樣的答案本就在自己的意料之內(nèi)，便打算再次開口提出他的請求，希望冰魔能“一步一步來”。
就在他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之際，卻忽聽冰魔繼續(xù)道：
“本來是……但我現(xiàn)在不想這么做了。”
他若有所失地仰起頭看向被迷霧遮蔽的星空。
“這顆星球，很安靜。
“我很喜歡這里?！?p> “什么意思？”
普魯托抬起頭來，盡管霧氣在漸漸散去，可頭頂黑漆漆的一片，一顆星星都見不著，根本沒有什么好看的。
他瞇了瞇眼，然而下一刻，那本來只見迷霧與黑夜的視野中忽然浮現(xiàn)出萬千星辰；而他的目光也穿過那茫茫星際，落在了一顆很遙遠很遙遠的星球上——不僅是空間的遙遠，還有時間上的遠。
那顆星球表面已經(jīng)被白色的骨頭和赤紅的血肉所覆蓋，戰(zhàn)爭的號角和人們的慘叫聲不斷，而站在那顆星球最高點的，赫然是一個長有銀白長發(fā)、身著銀盔的將軍。
他手握著長劍，縱身從那之上躍下，撲入了戰(zhàn)火之中。
嘈雜的聲音在那一瞬間響起，跨越遙遠的距離，撲至普魯托耳畔。
“這是……什么地方？”
真是、吵鬧的星球啊。
那顆星球，已經(jīng)吵了很久了。
“這顆星球，很安靜?！?p> 普魯托似乎有些理解了，一個猜測于他心中成形——他感覺，現(xiàn)在的“殺人/魔”，并沒有掠奪生命的想法。
“你要去哪里？”他努力讓自己的內(nèi)心平靜下來，然后追趕上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遠的冰魔，“你有沒有考慮過去創(chuàng)世主雪坡……話說，你是異時空的成員吧？聽說，只有異時空才能殺死異時空?！?p> 他還是沒放下對“得到冰魔幫助”一事的奢望。
無論如何，這位預料之外的人物可以算是這顆星球上最強的存在，即使只是與之同路，卡特、瑟密拉他們的安全性應該也會有所增長。
普魯托嘗試讓冰魔對創(chuàng)世主雪坡產(chǎn)生興趣，對方卻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徑直朝道路前方走去，根本沒有搭理他。
…………
普魯托在失望折返的路上，遇見了從小屋中跑出來尋找他的索倫森。
可是，索倫森卻表示，他其實是來找“小雪球”的：
“那些家伙說你和那只小生物一直待在一塊關系不錯，就把它扔進雪地里、讓它來找你了?！?p> “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跟了出來?！彼鱾惿?，“結(jié)果，你又冒出來了，真是……”
“小雪球……”普魯托對那只渾身雪白、毛茸茸的小生物不怎么熟悉，不過，對方確實很親近自己，而他一直想不通理由，“它能在這個世界中獨自活下去么？”
“據(jù)說你們就是在雪地里撿到它的?！彼鱾惿财沧?，“別憂慮過頭了，這個世界上隨便找一個生命出來，都比你有存活能力?！?p> “回去吧?！彼麌@了口氣，“我知道你希望那些人離開這里……但這件事不是你一個人操心就能解決的。”
普魯托聞言點了點頭，雖然大部分村民并沒有完全取信于他，但他能感覺出，身為村長的卡特信賴著他，盡管這份信任十分微妙，隨時可能因為他的某個錯誤舉動化作虛無。
而且，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才更有可能提防大城市住民們的襲擊……他們總不見得一把火燒了那幢屋子吧？
普魯托這么想著，忽然覺得這種事發(fā)生的可能性還挺大的——火咒經(jīng)他們之手交給這座聚集地的管理者，要是這里的住民們聽說了這件事，會不會把對創(chuàng)世主的怨氣撒在那些村民身上？
“快走吧。”他越想越慌，趕忙催促索倫森帶路。
然而，正當他們踏上歸途，前方的道路上，一道詭異的黑色身影毫無預兆地顯現(xiàn)出來，眨了眨眼，對方已然來到他們眼前。
那是一個戴著奇怪面具的黑袍人。
夢翼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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