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婦人聽從了程金喜的熱心介紹,帶著女兒堅定地投奔了司音所……
她其實對那個地方并不了解,甚至有很多新名詞連聽都沒聽說過,但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心慌害怕,反而有種給出了最終決定以后的踏實和松快感。
直到拿著入城令成功進到了中心內(nèi)城以后,母女兩見識到了這輩子原本沒機會領(lǐng)略的花花世界,更加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選擇。
“娘親,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嗎?祂們都好漂亮啊,跟我們很不一樣耶……”小女兒奶聲奶氣地說話,聲音被蓋在喧鬧人潮中小到快要聽不清了。
黃婦人蹲下身子平視女兒。
“一樣的,有娘親在,娘親肯定會讓你變成那些人,以后你和祂們一樣都是小仙女啦……”
她包住女兒緊緊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心疼不已。
如果可以更有本事一點就好了,誰都是第一次當人,既然有人不需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活著,她的女兒同樣也不需要!
小女孩高興地直拍手,“太好了!不過娘親,我們離開了家,今天晚上要住哪里呀?”
聞言,黃婦人掏出張地圖攤開。
這也是程金喜給的,雖然繪制得并不專業(yè),但該標明的點基本上都沒有漏下。
如果去找陌生人問路的話,黃婦人多少還是有些心理障礙的,畢竟將近半輩子都耗在家長里短的瑣碎里,缺乏別的應(yīng)對經(jīng)驗。
……因而此時對于提前考慮好一切的大恩人是尤其感謝。
靠著按圖索驥,盡管母女兩大字不識幾個,但還是順順利利找到了地圖上所畫的終點。
“好像是三個字的……對,沒錯是這兒?!?p> 黃婦人瞇著眼睛仔細辨認,把地圖上手寫的文字同牌匾上龍飛鳳舞的筆畫一一對照。
“娘親,我們是過來幫忙賣東西賺錢的嗎?”女孩兒脆生生問道。
這事兒她會。別看她年紀小,可到底是趕過集的人,自有一套獨特的銷售技巧。此時說著話的工夫小胸膛一挺,已經(jīng)做好了賣萌招攬生意的準備。
黃婦人摸了摸女兒頭頂,正待開口,門里邊卻有人迎了出來。
“客官請進,二位來紅昭館,是想添置些什么?”
黃婦人原本瞧著店的布置風格還略顯躊躇,現(xiàn)在聽到“紅昭館”三個字以后如同吞下了一顆定心丸,當下不再遲疑直接報出身份:
“我們并非是來買東西的,而是受程金喜小姐指引,來此參加一個叫什么女團的組織……”
黃婦人把信物出示給小店員看,對方迫不及待地接過去,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臉上神色似有訝異,又有不解,最后欲言又止地把東西還給了她。
這反應(yīng)怎么怪怪的……黃婦人不明就里,于是憑借自己對三教九流各行各業(yè)有限的了解開始搜腸刮肚設(shè)想原因,總算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倘使加入組織需要作任何投誠保證,但請直言無須顧慮,我們母女二人心意已決,定會全力以赴展現(xiàn)誠意?!?p> 小店員定定看了她半晌,終究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不過緊接著就甜甜說道:“別緊張,我們是正當組織,沒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趕快進來吧,我?guī)銈內(nèi)ヒ娨娬乒竦摹鳛榈谝慌鷪竺撸銈儗@得掌柜精心準備的禮物?!?p> *
除了黃婦人以外,其實在當時河邊有不少人都動了心思,只不過行動沒有那么迅速而已。
只要人心有了松動,這么一來,程金喜很容易就把物資給派發(fā)出去了。哪怕有些實在太過膽怯、怎么也不敢拿回家去的,至少也在周圍相熟好友的勸說下呼嚕了幾碗熱面湯墊過了肚子。
眼見著事態(tài)發(fā)展正在往好的方向轉(zhuǎn)變,哪知卻是一波將平一波又起,原本安安穩(wěn)穩(wěn)只有女性的領(lǐng)地不知何時闖進了一批不速之客。
這幫來客由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打頭,身后幾個男漢子均是赤膊敞胸,寸步不離的緊跟著,走路的姿勢狂野粗魯,還邊走邊大聲叫嚷,手里拿的五花八門的武器也故意往別處敲敲打打,明擺著不是善茬。
有一對遠離人群躲清靜的小姐妹,本來正交談的好好兒的,結(jié)果瞧見他們出現(xiàn)頓時噤聲,臉上還掛著來不及褪去的淺笑,眼里卻已經(jīng)漫上了驚恐之色。
“不好啦,快去通知一下,黃嫂的丈夫過來找她啦——”
黃嫂的丈夫姓劉,單名一個猛字,人如其名是個沒腦子的兇悍莽夫,人生信條就是靠武力解決一切問題。因著兇名在外,凡是認識他的人都會盡可能的避開他,免得一不小心沖撞上倒了大霉。
那對小姐妹第一反應(yīng)也是繞路走,但是這伙人的氣焰比之平常還要更盛幾分,小姑娘心善,又吃人的嘴短,無論如何做不出袖手旁觀之事,只好互相打著氣先行返回示警。
等到那幫潑皮來到近前時,程金喜已經(jīng)搞清楚了他們的身份。
知己知彼,心中不慌。她用河水洗了手,慢慢站起來,用一種極為挑剔的眼神嫌棄地上下打量——
五短身材,面目可憎,怎么好意思活在這世界上的?
劉猛眼皮子半耷,一雙窄小如芝麻粒般的眼珠精光四射,滴溜溜四處亂轉(zhuǎn),搜尋著本趟打算針對的目標。
其實也并不需要他費心去找,程金喜先一步擋在了婦女們前邊,呈現(xiàn)保護者姿態(tài)。她的存在十分的惹人注目,想不注意到都難。
“你就是這里管事的?”劉猛張開大嘴,講話時沒有絲毫客氣,好像這條河是被他承包了由他說了算一樣。
但這并不是最讓人無法接受的一點,真正忍受不了的是隨著他兩塊厚嘴唇一張一合,而從嘴巴深處散發(fā)出來的陣陣臭味,好像漚了十幾年的老酸菜,聞到一點都止不住的作嘔。
程金喜敏捷地退開好大一步,事先打好的腹稿忘了個干凈。
“你多久沒刷過牙了?”
能把自己造成個人形大殺器很不簡單,她愿將此人稱之為古代生化武器的天花板。
劉猛被問得一愣,然后大笑起來,“怎么,受不了老子的男人味了嗎……”
確實不是正常人能承受之重。
程金喜嘆了口氣,忽然發(fā)覺黃婦人是個狠角色,估計都快修成忍者神龜了吧。不過家事屬于最不好置喙的一種,外人永遠不能得知真實情況,受苦受難可能源于隱秘的癖好,可能是賺取同情與注意力的籌碼,也可能是為自身的愚蠢懶惰而付出的代價……
所以永遠不要自以為是的去為當事人出頭。程金喜在這場進行時的交鋒中從頭到尾沒有代表黃婦人懲罰渣男的想法,純粹是因為對方不長眼找麻煩找到了她頭上兼之她本人非??床粦T垃圾人才會該出手時就出手。
她秀氣的嘴唇動了動,輕蔑地扔出一句話——
“衣衫不整,有礙觀瞻?!?p> 幾個字說得周圍人齊齊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