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鹿死誰手這種事，不是光靠嘴上說說就可以的。你打算怎么證明自己啊？”
他所謂的證明其實是一場賭約：
讓程金喜參與本次救濟行動，如果她有辦法僅使用義倉有限的物資完成賑濟、且還能讓百姓們心滿意足不至因匱乏而爆發(fā)混亂，就算她贏，作為回報，程立泱必須答應包括退出皇位爭奪在內(nèi)的任意要求；反之她若沒做到則需以身相許。
這也是程立泱先前賣力戳破她可能會有的粉紅泡泡幻想的原因，把男人的劣根性統(tǒng)統(tǒng)展示給她看，就是為了告訴她一個樸實無華的道理：天下男人一般黑，別管三七二十一大紅蓋頭蒙上眼，嫁誰不是嫁？
這場賭注看似宏大，押上了前途帝位和人生自由，但實際上雙方誰也沒打算真的履約。
站在程立泱的角度，若是她真能完成出色那絕對是件意外之喜，功勞嘛反正只會算在他一個人頭上；即便是不幸辦壞了也沒有關系，這不過是父皇指派給他的一次小小歷練而已，他還有機會借此騙回個大有勢力的妻室來，怎么算都不吃虧。
而在程金喜看來，無論結果如何，她至少能先撈到一段長時間出宮的機會，方便去做很多事。且身為公主，貴人事忙，許下的承諾很容易就會忘，誰敢逼她想起來？所以等于是無本生利，也算值得。
兩壞蛋各自懷揣著各自的小九九，暫時都對這各取所需的賭局感到滿意。
……
皇宮和郊外糧倉之間的距離不短，為了避免路途奔波，祂們臨時征用了一處官員的宅子。
巧的是，那位中選的幸運官員正好就是先前領祂們四處參觀的絡腮胡子。
他家宅子有三進院落，地方十分寬敞，被程金喜和程立泱占用了兩進以后，剩下的還夠祂們?nèi)覕D在一塊兒住。
程金喜住下了，并不跟這家人見外，當即派瑪瑙回宮把幾樣常用的物什收拾出來，順便借此名義將上回跟她同組參賽春日宴的宮女們?nèi)繋怼?p> 不僅如此，還要往紅昭館借調(diào)過來一批護衛(wèi)。程金喜是見識過她們彪悍的，各個生得身強力壯身材魁梧，用句方言來形容就是：唔打得都嚇得，即使當真不通武藝，最起碼從外形看上去很有震懾力，這就足夠了。
三公主為了迎接挑戰(zhàn)，接下來要做的事，正是和力量息息相關。
-
義倉開了道不起眼的小門，侍衛(wèi)們一個接一個工蟻似的來回穿梭，忙碌著搬運。
這幫搬運工是從程立泱手下抽調(diào)的，程金喜沒舍得讓自己的姑娘們動手。
都城是一個方方正正的結構，中間像是大盒子套小盒子一樣，套著一個同樣板正的皇宮。在都城外頭，東西南北四座護衛(wèi)城圍成了又一個大的四方形，眾星拱月的環(huán)繞著、保護著。這幾座城池清晰明確地劃分出了鎏金朝的中心內(nèi)圈范圍。
從建筑布局來看，當初設計的老皇帝多多少少肯定是有點兒強迫癥在的。
能夠住進去中心區(qū)域的人家，家境都比較殷實，對于外界傳言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激烈的反應，頂多就是上集市里多囤些吃食罷了。
但是別地的貧民百姓可就不一樣了，一有點什么風吹草動紛紛跟驚弓之鳥似的，也不管放糧的消息是真是假，都不遠萬里一窩蜂呼啦啦地迅速趕來，靈通著呢。
程金喜用過早飯，領著自己的人出了西城城門不遠，就看見臨時搭起的棚子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那隊伍像條歪歪扭扭的長蟲一樣，隊伍里滿面油光的屠夫、渾身汗臭的苦力、還有風塵仆仆的流動商販，亂糟糟的擠作一團，不時因為加塞兒事件發(fā)生而爭先恐后地推搡著，排得很不老實。
程金喜眉頭猛地一跳，表情沉了下來。
身邊跟著她的侍從見狀，以為她是嫌棄那些人邋遢委瑣，故而十分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您其實完全不必親臨現(xiàn)場的，有任何吩咐交給我們辦就好，若是不放心，還可以讓瑪瑙姐姐進行監(jiān)督……”
他自認擅長揣摩上意，平日里也很會討主子們的歡心，這回雖然是頭一次伺候公主身份的大人物，但對方瞧著并不像是個難對付的，想來應當和從前那些主子們都差不多。
不料，程金喜根本對他說的話理都不理，一改平日溫和的態(tài)度，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語氣中滿含的不耐簡直快要溢出來了。
“男的，通通趕走，我們的糧只許發(fā)給女人?！?p> “這……”
小侍從這輩子都沒聽過這種要求，有那么一個瞬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但看主子面上神色并無作偽，他不敢反對也不敢照辦，只好硬著頭皮、磨磨蹭蹭地拖時間，“殿下，這不合規(guī)矩吧？”
程金喜不給他多廢話的機會，疾言厲色催促了一聲：“快去！”
小侍從脖子一縮，嘴巴閉緊，抖抖索索地跑了。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瑟瑟可憐，程金喜挺直腰板死死盯住其動向，沒有半分松懈。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不合世俗、挑戰(zhàn)常規(guī)之事，遇到的阻力絕對少不了。所以她必須足夠強硬，而不能表現(xiàn)出絲毫軟弱。
果然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遇到了困難。
那幫三教九流里夾雜了多少混子，哪里是好打發(fā)的？一聽不讓他們領糧，立刻往死里鬧騰起來，嚇得小侍從拔腿就跑。
這個結果在程金喜的意料之內(nèi)，她只是沒想到小侍從居然慫得連假裝堅持一下都不肯，于是決定賜他一個“五秒男”榮譽稱號。
偷溜回來的小侍從慘白著一張小臉，心有余悸地指著遠處那群躁動的暴民，“殿下您看，要不……要不然就算了吧？”
不可能，半途而廢那可不是程金喜的風格。
“糧食在我手上，我想給誰就給誰，誰也別想逼迫我。我哥不是讓他的親兵團保護我們嗎，趕緊派他們?nèi)ゾS持秩序啊，這點兒小事不會還需要我教你吧？”
小侍從耷拉著腦袋不吭聲，心說他可叫不動那些人。物似主人形，二皇子的手下隨了主子的脾性，個個拿鼻孔看人，眼里只容得下主子，讓他們保護公主他們就只會干這一件事兒，別的漠不關心。
“算了。”
程金喜無奈嘆一口氣，沖紅昭館出身的那幫鐵娘子們努了努嘴，“去，給他們好好上一課?！?p> 小侍從本以為她會知難而退，哪知她竟自帶幫手，眼中剛閃起的期待瞬間轉變成了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