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合作?!?p> 娘娘干脆利落地應(yīng)承下來,“不過我現(xiàn)在沒空跟你談判,我們必須立刻聯(lián)手去完成一個迫在眉睫的任務(wù)……依我看,我們的合作就從這一刻開始吧?”
程金喜點(diǎn)點(diǎn)頭:“好啊,你說的任務(wù)是什么?”
然后,她就看見漂亮姐姐當(dāng)著自己的面兒,二話不說開始擼起了袖子。
這么一副馬上就要沖過來打人的架勢成功唬住了程金喜,她戒備地問道:“你想干什么?”
娘娘把袖子挽挽好、扎緊了,眼神里透出了堅(jiān)毅的光亮,“宮里頭有那么多雙眼睛,這里出事的消息一定瞞不過去,等到天亮就會有人來查。我的乖女兒和你的怪東西,在那之前都必須得埋好了,不能叫人發(fā)現(xiàn)端倪?!?p> 哦,原來只是打算埋了而已……
等會兒,她剛剛說要埋什么?
程金喜一口氣沒吐完又噎了回去,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
姐姐欸,你埋個人怎么說得跟散個步一樣的輕松,看來平時沒少干這種事?。?p> 尤其那還是親生的閨女兒……
果然后宮之地臥虎藏龍,沒有一盞是省油的燈。
翡翠不知從什么地方抱來一個大浴桶,顫顫巍巍運(yùn)出來,又從桶里拿出三個木瓢,一人遞了一個,殷勤說道:“娘娘,公主,來,咱們先一起把水舀干凈吧?!?p> 在別人的地盤上,程金喜不好去做發(fā)號施令的那個人。
可是,她瞧了瞧手上洗澡用的小瓢,再瞧了瞧那一池子的水,心中著實(shí)發(fā)愁……分明就是杯水車薪,這得舀到猴年馬月才算個完啊?
這頭她還在猶豫不決,另一頭夏云安已經(jīng)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伸長了胳膊一勺一勺賣力地舀了起來。
也太有干勁了吧!
程金喜心中佩服不已,連帶著自己也受到了鼓舞,熱火朝天的加入到勞動當(dāng)中去。
“我叫夏云安,今后在人前你必須得喚我一聲母妃。那位是我的心腹侍女,她叫翡翠?!?p> 娘娘一邊舀水,一邊和程金喜交換了基本信息。
“關(guān)于我的女兒……在她出生之前,我就已經(jīng)被打入冷宮了,陛下一次也沒有來過這里,自然也忘記了要給她賜名的事。可巧國姓是程,今后你繼續(xù)用自己的名字就好?!?p> 所以說,那個跟自己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竟然連一個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嗎?
“她多大了?”程金喜沒忍住,追問道。
“剛滿十五?!?p> 程金喜今年十八歲,比小姑娘大了三歲。
若是這小姑娘還活著就好了,自己可以當(dāng)她的姐姐……不對,如果小姑娘還活著的話,恐怕就沒自個兒什么事了,說不定還會遭到滅口。
對了,夏云安方才說,在女兒出生之前就已經(jīng)被打進(jìn)了冷宮。
如果她不是懷著身孕進(jìn)的冷宮,而是到冷宮后才懷上的話……
程金喜八卦兮兮地湊過去,“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你女兒,是你和皇上生的嗎?”
“是,可是皇上不信?!?p> 夏云安眉目淡淡,像是在談?wù)撝c己無關(guān)的故事。
可那短短一句話里頭蘊(yùn)含的信息量可大了。
程金喜還想再問,然而夏云安一句話給她堵了回去,“與你無關(guān)的事少問,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p> “喔,明白了。”
程金喜應(yīng)完以后,猶豫半晌,一個沒忍住,還是多嘴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可我總覺得……你對你女兒的死,好像有點(diǎn)兒過于冷淡了?”
她和媽媽的關(guān)系最是親近,此番也正是為了尋找突然失蹤的媽媽,才會不顧一切的駕駛飛船沖出宇宙,以至于因?yàn)椴僮鞑皇炀毝鴫嬄涞竭@里……
所以,程金喜是完全無法理解,這個世界上居然會有如此涼薄的母女情。
夏云安涼涼地瞥她一眼,不帶什么感情地問道:“怎么,沒見到我痛哭流涕的樣子,感覺很失望?”
程金喜搖了搖頭,心中驚詫不已——她竟還能淡定自若的說出玩笑話來,難道她沒有感情的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無非就是覺得我這個做母親的,沒心沒肺、冷酷無情罷了……可是如果哪天,你不幸‘被迫’有了孩子,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了?!?p> 淳妃娘娘的眼神黯了一黯,有些悵然。
“正如男人不會因?yàn)橛辛撕⒆泳蛻{白產(chǎn)生父愛,女人也不會對不受期待的孩子抱有什么感情……我從前的家外有只野貓,有時候生產(chǎn)完以后,它會把無力撫養(yǎng)的貓崽叼到高墻上,將它們一只只的摔死,可見母愛這種鬼話,都是用來騙人的罷了。”
這種言論,初聽震撼,然而細(xì)思之下,確又無可反駁。
程金喜頭一回對自己目前所處的境地有了真切的了解。
這里是宮廷,歷史上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自己所出生的星球已經(jīng)過渡到了文明時期,可是這里顯然并沒有。
對于一個無法自主、連生命都捏在別人手里的女人來說,光是活下去就已經(jīng)拼盡全力了,還怎么能夠要求得更多呢?
程金喜沉默地望著自己半沉在水里的小飛船,感覺心臟一抽一抽疼得慌。
算了,能力有限,管不了太多,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先把水弄干凈了再說吧,要不然心愛的小飛船泡久以后報(bào)廢了怎么辦?
在一個抬頭的間隙里,她看到近處的夏云安臉上沾滿了晶瑩水珠,略感好笑:“這么冷的天你是怎么流出這么多汗來的?別動,我給你擦一擦。”
不料夏云安一聽卻是立刻偏頭躲開了,自個兒用衣袖胡亂的搓了一通。
因?yàn)榇甑奶^于惡狠狠,以至于把眼尾都給揉出了鮮艷的一抹紅來。
程金喜的笑意僵在臉上,她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那些水珠或許并不是汗,而是淚。
原來表現(xiàn)得再怎么無動于衷,心里始終還是痛的啊。但是夏云安不得不忍受一切,讓自己心如鐵石、變得堅(jiān)強(qiáng)。
她已經(jīng)失去了一個孩子,若是不打起精神來,還會繼續(xù)賠掉一個家族。
“你放心,我會扮演好一個公主的角色,不叫任何人起疑心?;实鄄粫肋@里死了人,也不會因此而遷怒到夏家頭上去的。”
程金喜心尖泛酸,鄭重地向夏云安給出了承諾。
喪女之痛她無法代為分擔(dān),只能盡量幫忙護(hù)夏家周全,也算是自己棲居在此的回報(bào)了。
夏云安抬眸,眼睫沁出的淚水猶如雨后露珠欲掉不掉,看得人心疼不已,可是嘴角卻硬是揚(yáng)起了一抹微笑。
她說:“好,我相信你?!?p> 程金喜眼睛和心跟著一起熱了,終于再顧不上越不越界的問題,抓緊時間一股腦兒的作出了安排:“既然相信我,那就聽我一句勸。
現(xiàn)在這么做純粹是在浪費(fèi)時間,絕對不可能在天亮之前還原現(xiàn)場。翡翠,你多搬幾個桶來,再拉個手推車之類的東西,我們負(fù)責(zé)裝水,你負(fù)責(zé)運(yùn)水?!?p> “是,公主?!?p> 翡翠下意識地應(yīng)了,應(yīng)完以后才發(fā)現(xiàn)忘了先過問主子的意思,有些惴惴地看向夏云安。
夏云安盯著水面輕輕點(diǎn)了一下頭,翡翠如釋重負(fù),趕緊按照程金喜的吩咐辦事去了。
池子里的水還剩不少,程金喜和夏云安一人抓住一邊的桶沿,將整個桶浸入池里,再提起來時桶就滿了,效率比原先加快許多。
真正累人的部分是填埋,三個人幾乎挖空了整座花園,才將枯了的水池鋪至平平整整。彼時天光已微微亮起,她們竟是足足忙活了一個通宵!
“累死我了……”
程金喜大馬金刀癱坐在地,雙眼無神,只一張嘴還在叨叨,“有吃的嗎?吃飽以后我能睡上二十四個小時,到時候你們千萬別來吵我?!?p> 夏云安在她旁邊蹲下來,憐愛地摸了摸清晨濕潤的泥土,心里知道那下面埋著她尚未長大的女兒。
“今日你恐怕沒有休息的時間了,在宮里派人過來以前,你必須得學(xué)會基本的禮儀,否則一碰面就全露餡了?!?p> 程金喜徹底癱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