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的深淵如黑洞一般扭曲著所有靠近它的物質(zhì),時間空間以及最不值一提的情感。
面對這幾天喬鷺的刻意回避,叢衍終于忍受不了。
晚自習放學時,叢衍故意打發(fā)了要一起回去的幾個男同學,拉著喬鷺坐到了最后。
“你等一下?!?p> 喬鷺已經(jīng)不止一次的想要起身逃脫那個和叢衍在一起的座位,每次都被叢衍強有力的拉住了,他的手掌就在她的胳膊上,死死的拉著。仿佛下一秒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
“你怎么了?!?p> “沒怎么啊。”
喬鷺試圖拽回自己的胳膊。
“是嗎?”
喬鷺知道自己騙不了叢衍,她什么事情都掛在臉上,可她真的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假裝無事。
“所以,是阿姨的原因嗎?”
她瞪大了瞳孔看著他,嘴唇微微抽搐。
他為什么會提那個女人。
喬鷺此刻仿佛就是個驚弓之鳥,稍有危險苗頭,就十分害怕,心顫發(fā)抖。
“我不認為阿姨會反對?!?p> “跟她沒關(guān)系!”
曾經(jīng)會是多么甜蜜,如今就會是多么可笑的對話。
喬鷺的情緒已經(jīng)繃在一根弦上,而此刻坐在她旁邊的叢衍正在瘋狂的撥弄。
“怎么了?!?p> 叢衍抓過她的手,輕柔的捏著她的手掌,大拇指搓揉著她的手心。
喬鷺緊張的抽回了手,表情十分的抗拒。
叢衍抬頭看著他,眉頭微皺,灼熱的目光快要看穿了她。
怎么辦,她還沒想好去面對,去面對她的媽媽在破壞她最愛的人的家庭,去面對叢衍是她哥哥的事實。
她怕他知道,她怕他遠離自己,厭惡自己。可她自己卻拼命想要逃離叢衍的身邊,因為她覺得自己骯臟無比。
“還是你覺得我欠你一個表白?”
叢衍還是用他最溫柔的眼眸注視著她,眉毛微動。
見喬鷺不說話,叢衍思考了一會,臉上泛起微紅。
“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心照不宣了?!?p> 叢衍欲言又止,輕輕抿了抿嘴唇,稍微側(cè)臉繼續(xù)說著。
“喬鷺,我..”
“別說了!”
喬鷺忍了許久的眼淚,像洪水開閘一般傾泄。本來低著的頭,更低了。長長的頭發(fā)擋住了她早已哭到近扭曲的面容。
叢衍嚇壞了,剛想要伸手卻被喬鷺推開了。
喬鷺側(cè)過身,整個人趴在課桌上。她不想在叢衍面前哭,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狼狽。
終其緣由,其實是不想。。。是怕,讓他窺探到她哭的真正原因,本能的躲開了。
喬鷺埋在手臂里的臉扭曲到了極致,身體劇烈的顫抖,可她一聲都不敢哭出來,任由眼淚狂流。
這是叢衍在告白啊,老天,你聽見了嗎,叢衍的告白。你為什么要跟我開這么大的玩笑。
喬鷺眼淚止不住的流,而叢衍只能看到她在悶聲哭泣,卻不知,她內(nèi)心里雷雨交加,狂風肆掠,而她正站在罪惡的地獄扯破了嗓子痛聲哭喊。
曾幻無數(shù)次夢寐已久的場景,真的發(fā)生時就真成了個夢,夢醒即破滅。
“我不喜歡你。”
喬鷺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可說出來的語氣,卻軟弱無力,畢竟是她昧了良心說的謊話。
叢衍匪夷所思的看著喬鷺,把她拉了起來,跟他對視著。
“撒謊。”
還是那張好看到讓人暈眩的臉龐,清澈如瀚海般的雙眸,卻在喬鷺淚眼婆娑的視線里變得模糊不清。
喬鷺雙手很快拭去眼里的淚水,十分決絕堅毅的看著他。
“就是不喜歡你,你別在煩我了!”
扔下了如此絕情的話,喬鷺起身頭也不回的快速跑出了教室。
一路上,她依舊哭的梨花帶雨,但是她就是不敢回頭,一直向前跑,跑不動了就快速的走,休息好了繼續(xù)跑。
嘴里一直念著。
叢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那一天晚上,似乎沒有降溫,也沒有下雨,但喬鷺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涼。
如果愛你,會幾經(jīng)風雨,我可以。
如果愛你,會歷盡磨難,我也可以。
如果愛你,會失去生命,我毫不猶豫。
如果,我可以愛你......
直到跑過了叢衍住的小區(qū),她才稍微放緩了腳步。
叢衍和喬鷺之間的反常,幾乎全班都注意到了。兩個人似乎沒有了交流,也沒有同時出現(xiàn)在球場,沒有互相買零食,沒有互相討論功課。
坐在一起,卻一句話都不說。
“叢衍,班主任找你?!?p> 課間,喬鷺懶懶的趴在桌上,背對著叢衍座位方向,假裝睡覺。
這段時間,她不是躲女廁所直到上課,就是趴著假裝睡覺或者耳朵塞著耳機聽歌,她的眼睛也只敢看沒有叢衍的地方。
剛進教室的叢衍就被汪詩雨叫住了,
“好?!?p> 原本趴著的喬鷺聽見叢衍出去了,立馬坐起來,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脖子。老是朝一個方向側(cè)著全身都難受。
喬鷺大膽的瞄了一眼叢衍的課桌,還是整齊的桌面,就連抽屜那包紙巾的位置也沒有變,還是喬鷺觸手可及的距離。
但是,只有喬鷺知道,一切都變得遙遠了。
教師辦公室里,班主任端起了茶杯仔細的研究著這次模擬考的成績。
“老師,你找我?!?p> “叢衍啊,來,坐這里?!?p> 班主任殷勤的招呼叢衍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他自己也挪了挪椅子面向叢衍。
“叢衍,你不出意外中考肯定全校第一了。校領(lǐng)導(dǎo)這邊呢,對你也是十分的關(guān)注,有沒有想好,高中在哪里讀???”
“十三中?!?p> 班主任的表情有一絲尷尬但還是笑臉相迎。
“很好,好學校。那可是市重點啊。不過你媽媽身體好些了嗎?”
叢衍沒有立即接話,反而看了看張主任桌上的成績單。其實他已經(jīng)大概猜到了張主任的用意,考慮到學校大學升學率,所以盡可能的把這些優(yōu)秀學生留在本校高中部。
“我媽媽身體好多了,她也很支持我考十三中。”
張主任推了推鏡框,些許欣慰的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你的成績完全沒有問題啊,老師先提前祝福你了?!?p> “嗯。謝謝老師。需要我?guī)兔衅渌瑢W嗎?”
“好呀,幫我叫......”
張主任看了看成績單,
“喬鷺吧,這丫頭,最近成績波動有點大,最后不沖一把,就可惜了啊?!?p> 喬鷺還在座位上發(fā)愣的時候,叢衍進來了,她趕忙趴下假裝睡覺。
“喬鷺,班主任找?!?p> 喬鷺一聽,立馬起身往教室外走去,連看都沒敢看叢衍一眼。
見喬鷺進來,張主任同樣也安排她坐在了身旁,轉(zhuǎn)身語重心長的問她。
“喬鷺,最近學習生活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俊?p> “沒,沒有啊?!?p> “你看,你前天的模擬考,每科成績都下滑了?!?p> 喬鷺看了一眼成績單,她已經(jīng)掉出了全班前十了,而叢衍依然穩(wěn)居第一,汪詩雨緊跟第二。
不知道為何,看到汪詩雨的名字,喬鷺覺得格外刺眼。曾經(jīng)她幾乎沒有把這個情敵放在眼里。而如今她卻是最沒有資格跟叢衍在一起的人。
“喬鷺啊,馬上要中考了,老師希望你呢,不管遇到什么困難,學習為重?!?p> 張主任的苦口婆心的勸導(dǎo)和鼓勵,喬鷺一點都沒聽進去。最近發(fā)生的事,她都已經(jīng)恍惚麻木了。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接下來該去如何面對這些變故,那個在家演戲的媽媽,疼愛她的爸爸,還有這個永遠不能在一起的叢衍。
看著喬鷺頻頻點頭,想必是知道了學習的重要性。張主任這才放心的讓喬鷺出了辦公室。
教室門口,她駐足很久,久到上課鈴響了,她都沒敢踏進一步。她看著教室里的叢衍,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要去報復(fù)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她要用自己為代價,讓他們后悔!
而叢衍,她要離他越遠越好,她要保護他的美好和他的未來。
叢衍,哪怕你憎惡我到極致,我也要這么做。
眼眸再次淚如雨下。
沒了叢衍的把控,喬鷺的抽屜塞滿了情書,她淡然的拿著每一封翻看著,還故意在叢衍面前發(fā)出笑聲。在教室后門看喬鷺的男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叫喊喬鷺出來的。每天等下課的,等放學的不計其數(shù),甚至校門口還有社會小混混經(jīng)常在校門口駐足。
喬鷺的變化和風評在學校傳的沸沸揚揚,而喬鷺也明目張膽開始經(jīng)常曠課,穿梭在各大網(wǎng)吧,臺球室,KTV。每天都成群結(jié)隊,有家不回,學校不去,沾染了不少社會氣息。
一個在網(wǎng)吧為喬鷺解圍而被打的男生進了醫(yī)院,喬鷺沒有覺得感激,只是默然的結(jié)著醫(yī)藥費,卻沒想到在醫(yī)院碰到了同樣沒上課陪媽媽復(fù)診的叢衍。
從出現(xiàn)到經(jīng)過,叢衍面無表情,看都沒看她一眼。
是的,就應(yīng)該這樣。
喬鷺假裝找身邊的人要煙,假裝很嫻熟的樣子擺玩著打火機。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讓叢衍瞧不起自己,厭惡自己,這樣才能讓叢衍遠離自己。
可為何,心那么痛呢。
喬鷺的墮落和放縱很快傳到了嚴玉音的耳里??扇嗡?,任她罵都沒有讓喬鷺有一次悔改,而那段時間,兩人越發(fā)針對,一時間水火不容,家宅不寧,甚至鬧到了退學。
豈止退學,喬鷺心里有著非常大膽的計劃,她要等叢衍考上市里之后,才能實施。她要毀了那兩個狗男女,受萬人唾棄,然后再毀了自己,這個骯臟的存在。
直到最后,當喬嘉良接到嚴玉音電話后,連夜趕了回來,滿面倦容,滿身疲憊。
爸爸曬得更黑了,為什么就短短一年不到的時間,爸爸怎么蒼老了許多。
在見到喬嘉良的那一刻,她心軟了,丟掉了所有的鎧甲盾矛。
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哭,一個勁的放聲大哭,想要把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來。而喬嘉良還是像小時候一樣陪著她抱著她哄著她。哪怕她要與天下為敵,也不能辜負他啊。這個對她無比寵溺的父親,她終究是做不出任何讓他傷心的行為。
夜晚,喬嘉良守在喬鷺的床邊,跟她講著外面的世界,社會的辛苦,賺錢的不容易。還跟她講到了,她出生的情景,小時候的事情,一整晚喬鷺都用被子蒙著頭泣不成聲。
他只想用他的辛苦換她的一生幸福與安穩(wěn),她知道她就是喬嘉良的所有。
也只有這世上最無私的親情,才能感化這個已經(jīng)被丑惡、憤怒、恥辱所侵蝕的惡魔。
為了喬鷺不被學校開除,喬爸一回來就托了無數(shù)關(guān)系說好話。喬鷺也答應(yīng)從此不再曠課,回到學校準備中考。
喬鷺重新上學的早晨,天還沒亮,喬嘉良就在廚房做起了早飯。然后收拾完一切,就默默的一個人出門坐上去外地的早班車。
喬鷺,徹夜未眠,當聽見外面廚房的聲響,鼻子發(fā)酸。
這個男人,默默的為她們付出著一切,可那個女人卻不知好歹。
一行眼淚再次浸濕了枕頭。
也許她能做的,只能做的,就是替那兩個人贖罪。
再次踏入教室的喬鷺,發(fā)現(xiàn)叢衍和她的座位被換開了,汪詩雨得意的走在喬鷺面前,仿佛宣讀圣旨一樣,告訴喬鷺,壞學生不要影響大家學習,所以把喬鷺的位置挪到了最后一排靠后門的位置。
此后她真的遠離了叢衍。
如愿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