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程曉羽的文藝復(fù)興（2）
又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程曉羽聽到第三節(jié)課的下課鈴響，剛準備抓著書包跑路去音樂教室的時候，章老師那幾乎可以占據(jù)整個門框的身影卡點出現(xiàn)在了班級門口。
拿著課本的章老師大踏步走上了講臺，“為了不耽誤大家的自習(xí)，我借著下課給大家說個事情?！?p> 每個老師都肺活量驚人，尤其像是章老師擁有籃球運動員體格的老師。講起話來用振聾發(fā)聵形容絲毫不夸張。瞬間教室里的嘈雜音量全都被蓋了過去。
坐在座位上的程曉羽心想，就章老師這寬闊的音域，不當英語老師，絕對有成為女高音歌唱家的潛質(zhì)。
“事情是這樣的，國慶的時候呢，會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文藝匯演，由市教委牽頭，我們復(fù)禮，以及尚中、格致還有奉賢聯(lián)合舉辦，這場文藝匯演將在復(fù)旦大學(xué)的大禮堂舉辦，規(guī)格非常的高。所以每個學(xué)校都要拿出最強、最好、最優(yōu)秀、最精彩的節(jié)目為國慶獻禮，我們復(fù)禮可是四大名校之首，成績這塊向來都是全尚海第一，沒得說！這一次呢！就是向全市高中生展示我們復(fù)禮學(xué)生風(fēng)貌的最好時刻，大家都是復(fù)禮的一份子，每個人都有為學(xué)校......”
程曉羽有些驚訝，倒不是驚訝章老師提“文藝匯演”的事，而是章老師這套話跟黃員外一模一樣，都不帶改一個字的，得是有多敷衍？
就在這時，坐第四組中間的男生高高的舉起了手。
章老師在程曉羽打斷黃主任的節(jié)點，也被人打斷了。她停下了說話，語氣輕柔的說道：“什么事情，陳浩然?！?p> 程曉羽看向了那個男生，隱約記得“陳浩然”好像是班上的第一名，年級前五，心道：“打斷的位置都一模一樣，這不是巧了嗎？”
陳浩然站了起來說道：“王老師我有奧數(shù)的課要上，可以先走嗎？”
無論是什么老師，總是會對成績好的學(xué)生多一些偏愛，被打斷講話章老師沒有絲毫不悅，即使對方還提出了稍稍有些過分的要求，她也沒有不應(yīng)允，而是微笑了一下說道：“快去吧！”
個子不高的陳浩然站了起來，拿起書包，在一眾學(xué)生羨慕的眼神中，在鴉雀無聲中快速的走出了教室。
等陳浩然消失在門口，章老師也察覺到自己的講話似乎有點冗長了，咳嗽了一聲說道：“我長話短說，現(xiàn)在學(xué)校要求我們每個班級選送一個節(jié)目，在下個星期進行選拔，現(xiàn)在呢！大家群策群力都各抒己見，看我們班弄個什么節(jié)目......”
陳浩然就這樣先走沒有人說什么，好學(xué)生該有的待遇嘛！這是全華夏的共識。但章老師一說要商量出個什么節(jié)目，教室里頓時炸了鍋，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抱怨了起來。
“我們都高三了！還要參加什么文藝匯演??？”
“是??！這些事情交給高一、高二的不就行了?！?p> “排練得多耽誤時間，國慶的時候還有月考，除非不考月考還差不多。”
“就算不考月考，也沒必要排什么節(jié)目，花時間多刷幾張卷紙它不香嗎？”
“交給班委會去解決啊！我反正就一個意見！千萬別搞什么大合唱、集體詩朗誦什么的，別耽誤我的時間就好?！?p> “是??！排練了還不見得能通過學(xué)校的選拔，浪費這時間干什么？”
.......................
聽到學(xué)生們怨聲載道，站在講臺上的章老師也沒有流露出什么情緒。程曉羽覺得看章老師的樣子也就是虛應(yīng)故事，沒計劃正經(jīng)的去弄個什么節(jié)目。
等嘈雜的議論聲音小了點，章老師就敲了敲桌子，說道：“大家有沒有什么好的意見和建議？”
全班瞬間集體陷入沉默。
有些有點文藝特長的人連頭都低下去了，就像章老師問出了一個絕世難題，害怕點到他們回答一樣。
氣氛逐漸凝重。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闭吕蠋煴持p手又說。
教室里還是一片寂靜，大概經(jīng)常用來形容安靜的“地上掉根針都能聽的見”就是眼下這種狀況，總之，肉眼可見的沒有人愿意攤上這事。
唯有程曉羽則有點蠢蠢欲動，讓他直接跟黃主任和崔老師夸?？?，他覺得自己也不是一定做不到，但沒有百分百把握的逼，還是不要裝的好，現(xiàn)在的程曉羽相當之穩(wěn)重。
眼下這種每個班出一個節(jié)目，其他人都不愿意上的情況下，他倒是可以積極參與一下。反正大家肯定對他也不會有太多期待，也就不存在什么失敗不失敗的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能給崔老師和江老師一個驚喜。
從程曉羽本心出發(fā)，其實他對在高中生面前出風(fēng)頭沒有多強的意愿，如果不是覺得崔老師和江老師，尤其是崔老師對他不錯的話，他也不會產(chǎn)生紗窗擦屁股——漏一小手兒的想法。
只是這種想法要落到實處，還需要解決不少的問題，他清楚自己隨便弄個節(jié)目，想要通過篩選應(yīng)該不難，難在程曉羽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并且還是以有著領(lǐng)先十五年經(jīng)驗的音樂總監(jiān)的眼光來要求。
就在程曉羽思考該怎么弄的時候，因為一直都沒有人主動站出來，章老師開口點名：“李梓軒，你是班長，你先說吧！”
一直假裝看書的李梓軒站了起來，撓了下頭，“這個......”他遲疑了須臾，回頭看向了教室的后門，“我覺得還是得看文藝委員夏紗沫的了，去年元旦文藝匯演也是她負責(zé)的......”
“夏紗沫？”程曉羽聽到這個名字，覺得挺對味的，有種夏天經(jīng)過楊柳依依的小溪邊，水波泛著粼光，少女在一片金色中浣紗的既視感。他饒有興致的轉(zhuǎn)頭，順著其他的人目光向著后門看了過去。
教室的后門開著，陽光將坐在第一組最后一個的女孩籠罩其中，也不知道是她營養(yǎng)不良還是反照著光線的緣故，她微卷的頭發(fā)有點發(fā)黃，縮著纖細的身體，在座位里顯得有些瘦弱。
程曉羽仔細辨認了一下，想起來這不就是他上學(xué)第一天，在樓梯口遇到的那個笑點很低的含羞草嗎？他記得這個叫“夏紗沫”的女生個子挺高的，長相也很韻味，不是那種驚艷類型的，屬于特別清純的鄰家少女范。
可從圍觀她的視線來看，她似乎是個挺沒存在感的人一樣。
即便是被其他人點了名，夏紗沫依舊勾著腦袋，頭也不敢抬起來，坐在座位里結(jié)結(jié)巴巴的小聲說道：“我.....我.....實在.....實在....沒....沒有什么想法.....”
大概是說出這句話已經(jīng)用盡了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氣，夏紗沫像是犯了天大的錯誤一樣，幾乎要把頭埋進胸口里去了。在燦爛的光線中，那微卷的頭發(fā)浮動著白光，就像是被風(fēng)吹得彎下了腰的蒲公英。
“沒什么想法啊！”章老師沉吟了一聲，“李梓軒你還有別的建議嗎？”
李梓軒環(huán)顧了一圈，又看向了坐在教室前面一個戴著閃亮發(fā)卡的女生說道：“要不請韓子瑜來段獨舞吧！韓子瑜不是校舞蹈隊的嗎？我想我們班的同學(xué)也挺想看的！”
韓子瑜的名字一被李梓軒說出來，就引發(fā)了熱烈的響應(yīng)，不少男生都紛紛鼓掌叫好。
程曉羽將視線從夏紗沫身上挪開，看到坐在中間的韓子瑜扭頭冷冷瞥了李梓軒一眼，語氣生硬的說道：“我的膝蓋受了傷，不能跳舞?！?p> 韓子瑜長著一張鵝蛋臉，眉眼秀氣，在復(fù)禮確實算得上漂亮了。在程曉羽看來比顧漫婷分數(shù)要高一點。實際上兩個人都偏甜美，長相的差距倒不是在臉上，主要是韓子瑜身材這方面比顧漫婷要強不少。
但這兩個女生肯定都沒有夏紗沫分數(shù)高。主要是夏紗沫儀態(tài)不好，發(fā)型也不合適，又戴著一副土氣難看厚片眼鏡，這導(dǎo)致乍一看上去就是個普通至極的女孩。沒有人生經(jīng)歷的男生哪里能看的出來蒙塵的珠寶，只有程曉羽這種先是接受亞洲四大邪術(shù)洗禮，后來又被各種美顏軟件荼毒的LSP，才能一眼就發(fā)現(xiàn)真正的寶藏。
“膝蓋受傷了?。。俊崩铊鬈幒苁沁z憾的搖了搖頭，語氣卻不是很信。
韓子瑜顯然不是受氣的主，馬上冷聲反擊，“顧漫婷唱歌也唱得很好?。】梢宰岊櫬蒙先コ?.....”
這個反擊相當?shù)轿?，李梓軒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一時間不敢去看韓子瑜，更不好意思去看就坐在他旁邊的顧漫婷，站在座位里，一臉不知道說什么好的表情。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坐在底下小聲說道：“還可以讓顧漫婷和李梓軒來個對唱！”
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頗為安靜的教室里，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立刻起哄的聲音就在教室里炸了。
“對唱！對唱！”
“這個主意太好了！”
“最好來首情歌！”
“哈哈哈！”
少男少女對這種青春時期的曖昧最為敏感，李梓軒和顧漫婷同時紅了臉，李梓軒有些不知所措，反而是顧漫婷的脾氣有點火爆，在鑼鼓喧天的贊同聲中，漲紅了小臉扭頭大聲喊道：“你們瞎起什么哄？”
程曉羽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王歐，其他人都笑得眉飛色舞，只有他表情有些黯然。
顧漫婷這一喊沒有能讓其他人安靜下來，反而引起了更多的笑聲，眼看局勢有點失控，章老師拍了下桌子，“吵什么吵。”他板著臉說，“出主意都沒有聲，瞎胡鬧一個比一個來勁！”
章老師發(fā)火，喧鬧瞬間歸于沉寂。
“就沒有人愿意出個節(jié)目嗎？”章老師嚴肅的問。
又是長久的無人應(yīng)聲。
李梓軒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要不就夏紗沫去表演個古箏吧，去年校文藝匯演反響不是挺好的嗎？”
聽到李梓軒叫夏紗沫彈古箏，程曉羽眼睛亮了一下，感覺有操作的余地。
這一次不少人都開口附和，明顯是看夏紗沫在一些被點名的人里面，屬于反抗最不激烈，最好說話的那個。
章老師也再次看向了夏紗沫。
夏紗沫稍稍抬起頭，似乎想要開口拒絕，卻不知道怎么怎么開口。
“那就這樣吧！我們就不耽誤時間了?！闭吕蠋熣f，“夏紗沫，我看作為文藝委員，你還是把這個責(zé)任承擔(dān)下來，選不選得上無關(guān)緊要，盡力就行?！?p> 夏紗沫在全班所有人的注視中低下了頭，輕輕的說了聲：“好?！?p> 寂靜中，所有人都隱隱的松了口氣。
章老師走到了講臺前，拿起了課本，“那文藝匯演的事情就討論到這里，我們開始......”
“老師！”程曉羽舉著手站了起來。
章老師抬頭看向了程曉羽，皺了下眉頭問：“什么事？”
“我能不能提個建議？”程曉羽說。
這一次全班同學(xué)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程曉羽的身上。就連王歐也驚訝的看著程曉羽，很是意外他為什么會站起來。
章老師雙手撐著桌子問：“什么建議?！?p> 在萬眾矚目中程曉羽微笑著說：“可不可以讓我組個樂隊，來參加‘文藝匯演’的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