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是祖父的安排
何聽蓉伸手輕輕為何聽意拂開微亂的鬢發(fā),含笑看她,問道:“聽意,昨夜休息的可好?”
何聽意其實休息的并不好,先是痛哭過一場,精疲力盡后才勉強睡去,然后又在夢中夢到了紅纓,她在夢中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用石頭砸死,紅纓不停地對她說“小姐,我好痛,我頭好痛”
夢中她慌足無措,用手捂住紅纓那個不停冒血的傷口,但那血就跟泄了閘似的,像洪水一樣不停地大股大股涌出,溫熱的血染浸紅了她的手,她的衣裳,刻入她的眼睛,她滿目都是通紅血色,她在夢中慌極了,她顫抖地抱著紅纓,不停地喚著紅纓,不停地喚著紅纓,但紅纓的瞳孔卻漸漸地渙散了……
血還是溫熱,人卻已經漸漸涼了下去,到最后,就連血也一點兒一點兒地冷了下去,紅纓死在了她的懷里。
但是這些夢中慘烈的場景何聽意卻并沒有跟何聽蓉述說,她只是微微揚起蒼白的臉頰,對何聽蓉乖巧地說道:“姐姐,我睡的很好?!?p> 何聽蓉不說話了,心中細細密密的綿軟隱痛又漫上心頭,四妹原來不是這樣的,不會這樣故作乖順的同人說話,不會露出這種小心翼翼討好的神色。
她原來是多么驕矜的一個姑娘啊,不舒服了會撒嬌,不高興了會鬧,開心了就會笑,雖然偶爾會鬧嬌小姐脾氣,但到底天真浪漫,可是現在……
何聽蓉心中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睡的好便好,”何聽蓉輕撫她的發(fā)頂,聲音輕柔道:“四妹,你睡了這么久,也該餓了,起來梳洗一下去用膳吧,廚房的早膳我讓人溫著呢?!?p> “好?!焙温犚獾偷蛻艘宦?。
見她答應,何聽蓉便轉頭喚來了伺候的丫鬟,伺候何聽意起床洗漱。
幾個丫鬟魚貫涌進來,手上端著洗臉的面盆,拿著面巾、穿戴的衣裳等物,動作麻溜地伺候何聽意起床梳洗。
何聽意坐在梳妝鏡前任由梳頭丫鬟為她綰發(fā),何聽意看著鏡中漸漸與從前一般無二自己,神情恍惚,鏡子里面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正當她恍惚不定的時候,姐姐何聽蓉走到了她的身后,素手搭肩,透過鏡子看她,何聽意看向鏡子中倒影出的姐姐,只見她眉眼含笑,對她說道:“聽意,你先安心住下來,之后的事姐姐會安心處理?!?p> 何聽意有些空洞的眼神漸漸聚焦,瞳孔中涌出了點滴喜悅,她勾起抹了胭脂的紅唇,說道:“謝謝姐姐了。”
何聽蓉本想說姐妹間不必怎么客氣,何聽意卻忽然轉了身,抬頭看她,問道:“姐姐,祖父、母親他們……怎么樣了?”
何聽蓉掩了目,嗓音低沉,回道:“案子還沒結束,他們還被關在刑部大牢。”
“那……那父親呢?父親去哪兒了?”
何聽意其實早在祖父突然間告老還鄉(xiāng)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異樣,他們家隨著祖父的辭職,火速離京,回去的隊伍中卻始終不見父親的蹤影,這怎么能不讓她起疑,雖然途中她旁敲側擊地問過母親和祖父,但他們都三緘其口,并不與她說,直到科舉案發(fā),她一路顛沛流離到了京城,才最終知道了何家究竟牽涉進了什么案子。
所有何家人,除了她和父親盡數被押入刑部大牢,等候發(fā)落,她如今在鎮(zhèn)北侯府,而父親卻還生死不明。
“父親昨日已經被禁軍找到了,人在同州,現在應該已經在被押解回來的路上了?!?p> “父親怎么會去同州?”何聽意急急追問道。那明明就是與何家老家相反的方向,再往北些就要到北域了。
何聽蓉搖了搖頭:“不清楚,聽說這似乎是祖父的安排?!?p> “祖父的安排?”
“對,父親是本次科舉舞弊案的主謀,祖父為了保住父親在事發(fā)前提前將人送走了,然后去陛下面前替父親擔下了所有罪責?!焙温犎亟忉尩?。
“所以祖父突然告老還鄉(xiāng)也是因為陛下提前知道了這件事?”何聽意問道。
何聽蓉點點頭:“對,陛下看在祖父是三朝元老的份上,再加上祖父主動坦白,給了祖父體面,讓他自己辭官。”
“那……那既然陛下都原諒了祖父,現在又……又為什么要開始追究何家呢?”
“這件事原本已經在暗地里被低調處理了,但奈何百密一疏,發(fā)榜當日這事兒還是被有心之人捅了出來,天下士子憤然,御史臺的彈劾奏折一封接著一封涌向宣政殿,陛下沒辦法,只能下令命敦親王厲肅、大理寺卿常夏和刑部尚書元峙徹查此此事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何聽意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父親好糊涂,好糊涂啊,為了一己私欲,害何家至此。”
何聽蓉哂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那等父親回來了,我們家究竟會如何?會落得什么下場?父親會……會死么?”
何聽蓉搖搖頭,道:“不知道,如今案子鬧的這么大了,不知陛下會不會頂著壓力饒父親一命?!?p> 何聽意沉默,心想,大約是不會的,祖父面子再大,再勞苦功高,這點君王與臣子之間的情分也已經在前次用盡了,這一次,陛下不可能會為了祖父,得罪天下的讀書人了。
姐妹倆剛敘完后,丫鬟便走了進來:“二奶奶,表小姐,早膳已經擺上桌了,可以挪步去用膳了?!?p> 何聽蓉點點頭,微笑著拉起妹妹的走,朝著外間走去,何聽意低頭看著姐姐拉住自己的白皙纖手,又對比了一下自己滿是傷痕,粗糙暗黃干巴巴的手,不言,乖巧地跟著何聽蓉的腳步,出去了。
當日晚些時候,秦鳳華從府外巡視店鋪回來,她一邊走向正廳的方向,一邊偏頭對老管家秦則交代著什么,即至正廳忽然間瞥見何聽意竟然也在,心中訝然,面上卻不動聲色看向老管家,低聲問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