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藥1
鐵幕壓下,武陵山的夜來了。
來賀壽的賓客終于趕在夜幕來臨前都進了公主行宮,直到最后一輛成國公的車架駛過行宮的宮門,守門的奴仆才搓了搓手,跺跺腳,幾人合力,一齊關(guān)閉了行宮重逾千金的宮門。
“呼!”張思送了一口氣,微微弓著背,用袖口擦擦額頭的虛汗,對身邊的人說道:“行了,今日的事兒畢了,留兩個人在這兒看著,其他人都回吧!”
張思原本是公主內(nèi)府的一名普通內(nèi)監(jiān),人長得普通,也不甚會來事,在府中沒什么存在感,但他這人,卻偏偏極有野心,渴望出人頭地。這一次他好不容易通過各方打點某來了這么一個守宮門的缺,自是萬分敬心,片刻都不敢懈怠,唯恐出了什么紕漏。
現(xiàn)在宮門已畢,張思也長舒了一口氣,他抬頭望了望頭頂?shù)奶炜?,已?jīng)黑幕沉沉,間或有不知名的小小黑影從行宮的上空飛掠而過。
是返巢的鳥兒吧,張思尋思著。反正如今宮門已畢,各府貴人已經(jīng)平安到達(dá),他也該回去給那人回稟一聲了。
張思使勁搓了搓笑僵了的臉頰,縮了縮脖子,腳步匆匆的往甕城方向走去,通過甕城就是公主行宮的外府了。
在他低頭疾走就要邁進甕城城門的時候,他似是突有所感,一抬頭就見不遠(yuǎn)處一道高大的黑影向他走來,不知為何,他心頭突然間開始猛跳,下意識的就立住了腳,停在原地,身體不由得緊繃拱起,不過瞬息,黑影走進,待他借著甕城樓上昏暗的火光,看清來者的面容后,他狠狠出了一口氣,緊繃的肩膀也放松下來,重新端起笑臉沖著來人迎了上去。
“大人您怎么親自過來了,奴正要去找凌煙閣找……”張思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白光遽然在他眼底閃過,他揚起的嘴角還未來得及落下,就永遠(yuǎn)定格在了那一刻,耳畔只聽一聲“噗呲——”。
是白刃入肉的聲音。
來人腳步不停,寂寞無聲的從張思身邊快速走過。
身后是張思徒然倒下的身影,血漸漸的從他的身體中流出,深深浸入身下的宮磚縫中,鮮紅的血,在夜幕下,無聲無息……
***
公主內(nèi)府,夜幕至,絲竹起。
今日是長公主壽宴的第一日,為了給長公主賀壽,特地請了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白蛇班,大唱十天十夜。
如今眾人都在寒山閣上聽?wèi)颉6伉P華不喜喧鬧,便避了出來。在寒山閣后的一片竹林處放空。
“猜猜我是誰?”驀地,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竹林中乍得響起。一雙大手突然覆上了秦鳳華的眼睛。秦鳳華方才在走神中,沒防備,被嚇了一跳,下一瞬,一股熟悉的清冽氣息傳入鼻間,秦鳳華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內(nèi)心搖搖頭,還是這么小孩子氣。
于是也裝模作樣道:“是容蓉嗎?”
“不是,再猜。”
“那……”秦鳳華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我猜,你一定是容景!”說著,秦鳳華突然間拉下了覆蓋在她眼上的那雙手,忽的一下轉(zhuǎn)身,撲入身后那人的懷里。
容景沒防地被秦鳳華撲了個滿懷,趔趄著后退一步,險些向后倒了下去。險險地的一把抓住了身旁的一顆竹子,才穩(wěn)住了身形。
“嘖嘖嘖”,突然間,又一道聲音響起,只是不同于容景的刻意低沉,這道聲音道毫不掩飾,語調(diào)清脆中帶著些許戲謔:“好一對兒‘野鴛鴦’”。
聽得這話,原本容景滿含笑意瘋狂翹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來,黑著臉不滿道:“容蓉!不會說話就閉嘴,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什么叫野鴛鴦,他和鳳華可是有聘書,官府蓋章的正經(jīng)鴛鴦,哪里是什么野鴛鴦,這個臭丫頭忒欠收拾。
“略略略……”容蓉似乎還嫌哥哥臉不夠黑,絲毫不在乎哥哥的跳腳,繼續(xù)挑釁:“野鴛鴦,野鴛鴦,就是野鴛鴦?!?p> “正經(jīng)鴛鴦,正經(jīng)鴛鴦,就是正經(jīng)鴛鴦!”容景也不甘示弱,瘋狂回應(yīng)妹妹的挑釁。
夾在中間的秦鳳華看著兄妹倆幼稚的菜雞互啄,好笑不已。
這可真是兩活寶。
不一會兒,瘋狂輸出的兩人都累了,誰也杠不過誰,氣喘吁吁停下聲來。竹林中突然間只剩漸次的呼氣聲。
容景緩過神來,也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好笑的緊,怎么就氣上頭來,跟容蓉這個臭丫頭較起勁來了,他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正要說話。
突然……
“咔吱——”腳踩枯葉的細(xì)微聲音突兀在竹林中響起。
容景抬起手,示意容蓉和秦鳳華放輕聲音。
他凝耳細(xì)聽,腳步一深一淺,是一男一女!
不同于容景自小習(xí)武,耳聰目明,容蓉和秦鳳華對視一眼,眸中皆是疑惑。
但容蓉和秦鳳華不過疑惑了一會兒,一道細(xì)弱的嗚嗚聲就自竹林的東北角傳來,解了秦鳳華的疑惑。
“嗚嗚嗚,云洲……”秦千雪嬌弱的倚靠在厲云洲的胸膛前,低聲哭泣,眼中的梨花淚不停滴落。
“我終于見到你了……云洲,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嗚嗚嗚……”
厲云洲看著懷中不斷落淚的秦千雪,心疼不已,但是他如今有重要的事要交代秦千雪去做。
今日是長公主的行宮中,人多眼雜,他身為皇子,好不容易避開眾人,約秦千雪在這片竹林中相會,但此處也不宜久留,于是他雖然心疼,但是還是擦干了秦千雪的淚痕,對她說道:“千雪,還記得我們之前的謀劃嗎?”
“嗯?”秦千雪哭的正起勁,突然間聽聞厲云洲這一問,一愣。但隨后,她馬上反應(yīng)過來,她當(dāng)然記得,可是……
“可是,姐姐……似乎變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變得不喜歡你了,云洲。
秦千雪小心的打量男人的眼色,她知道,在男人面前,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就比如一個曾經(jīng)對你死心塌地,但你卻對她愛答不理的女人,突然間不喜歡你了,甚至對你棄之如履。這種話說出來是會傷男人自尊心的,更何況厲云洲是皇子。何等驕傲,只有他嫌棄他人的份,哪容得他人來嫌棄自己。
深諳男人心的秦千雪選擇了閉嘴,靜靜等待厲云洲的下文。
“你拿好這個,見機行事。”厲云洲遞給秦千雪一個小白瓷瓶。
“這是?”秦千雪拿著小白瓷瓶,疑惑問道。
“媚骨香?!眳栐浦蘧従彽膹目谥型鲁鰩讉€字。
???秦千雪詫異的抬眸看向厲云洲,是她想的那樣嗎?給秦鳳華下藥?
“千雪,我只有娶了秦鳳華,手握秦府的兵權(quán),今后才能光明正大的娶你,你懂嗎?”厲云洲冰涼的手指摩挲著秦千雪白皙的面龐,聲音如蛇蝎般低喃:“千雪,你會幫我的,對吧?”
而秦千雪直直地看著厲云洲云譎波詭的眼底,似乎被蠱惑般低聲回應(yīng):“會的,云洲,我一定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