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中,容祁能看到林芝眼中的擔(dān)憂和不安,雖說年年漁糧都歸司糧部管,可司糧部直屬工部管理,世子帶回來的不僅是天旱之兆,更意指群臣欺瞞之象,皇上若怪罪下來,難保不會責(zé)怪到她父親頭上。
容祁搓揉著林芝的冰手,安慰道,“放心吧,若是陛下有意責(zé)怪岳丈大人,也不會叫我去附近州府查看?!?p> “你要出去?出去幾日?”林芝問道。
“少則四五日,多則半個月,不過是鄰邊小鎮(zhèn),不會太久?!叭萜钫f道,“漁糧乃天下根基,陛下心里比誰都著急,江南那邊米稻一年兩茬許是還好些,咱們北面不知什么樣子?!?p> “皇上就那么相信齊王家?”林芝啞然道,“他怎么就覺得世子帶回的黃河水是真的,司糧部是假的呢?”
容祁輕哼了一聲,舒展了身體說道,“天下還有誰比齊王更希望皇上朝政不振的,遇到這樣的大喜事他自然快馬加鞭找人運過來。何況,如今北面戰(zhàn)事不斷,處處需要錢,蘇溫言現(xiàn)在愿意出這個錢,皇上自然要給他面子?!?p> 容祁偏頭一瞧看林芝還在嘆氣,一雙大手一把捏住了她圓圓的小臉,瞪著眼說道,“不許嘆氣,天塌下來還有我呢,還有工部尚書呢,你父親那邊不會出事的?!?p> 容祁一邊撓著她的癢癢,一邊笑說道,“我明早再囑咐溦兮一次,讓她這段時間不要亂跑好好照顧你,這丫頭越長大越喜歡往外跑,一天天魂不守舍的?!?p> “我看她有心事?!绷种ヌ夹粗萜?,說道,“女兒家長大了,自然有了不為人知的小心思,不過。。。她的心事好像和錢有關(guān)系似的?!?p> “錢?”容祁詫異道,“讓她問問別家府邸的掌家人給多少錢,再看看我給多少,這丫頭真是不知滿足?!?p> 林芝懟了他一下,說道,“都怪我嚇著了她,我見溦兮也不小了,我本是好意給她找了婆子說媒,誰知好心辦壞事,那家竟不是個良人。”
“找什么找,我看就她這喜歡養(yǎng)花種草的,孤獨終老也半分閑不著?!?p> 林芝賭氣道,“她從小被你買回來跟在身邊,年紀(jì)大了你不收了她就算了還耽誤人家,成何體統(tǒng)?!?p> 容祁挑眉瞧著自己夫人,心中納悶的問道,“別人家娘子都盼著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怎么喜歡給我身邊塞人,她一個小丫頭片子我能喜歡她什么呀。”
“那真是委屈侯爺了,我也是個小丫頭片子,日后只怕伺候不了侯爺了。”
林芝說罷往床里頭蹭了過去,容祁這才記起林芝的年歲與溦兮未差幾歲,心中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嘴子,沒皮沒臉的貼上去哄道,“你是我娘子,如何是個小丫頭了~”
。。。。。。
“江魚十條!”
“龍須筍15斤!”
“米糧525斤!”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侯爺便帶著小九策馬奔去,容溦兮得了吩咐,帶著廚房里的婆子將賬上所缺之物一一填滿。
彼時,幾個婆子悉數(shù)站成了一排等著吩咐,忽聽容溦兮喊道,“等等?!?p> 身后老婆子見容溦兮開了口趕忙上前一步,問道,“怎么了姑娘?”
“勞煩徐媽媽把稱拿來?!?p> 底下送糧的伙計一聽,滿臉的不樂意。
“小姑娘,我們這可是按斤按兩的,且說公爵的府邸也是送得的,怎么就你家偏要上稱?!?p> 徐媽媽有些為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兩邊不得罪的怔在原地。
“去取過來?!比轀召夂蜕普f道,“我們小門小戶,不比公爵家大業(yè)大,自然事無巨細。”
這一句她說的輕巧,聽的人卻不敢回嘴。
京中誰人不知毅勇侯是當(dāng)朝新貴,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他們自稱小戶那便沒人敢說是大戶了。
“姑娘,稱來了?!?p> 米稱一擺,幾個老婆子按照容溦兮的指示將幾袋子的陳米一一稱量。
果不其然,缺了十五斤。
容溦兮狡黠一笑,看著下面臉上無光的伙計,說道,“五斗米一袋,是七十五斤,方才說這米525斤,那就是7袋。袋子是不少,但是里面東西少了?!?p> 男子吃了啞巴虧,自然沒話說。
倖悻的拽過來了小仆遞過來的一袋子糧錢,放手里一點,還多了二兩。
“這是。。。。。?!?p> 容溦兮一笑,“天冷你們挑擔(dān)子也不容易,給伙計們買酒喝吧,是我的,我一定給,不是我的,一厘也別想拿走。”
遇到容溦兮算他們倒霉。
經(jīng)過這幾年徐媽媽早已經(jīng)習(xí)慣旁人對容溦兮投過來的目光,
此時她只管拽過來幾個奴仆將東西扛到后院去,沖幾位同僚使了個眼色便準(zhǔn)備回院。
“徐媽媽。”
“誒,老仆在,姑娘還有什么吩咐?”
容溦兮看著天上散開的薄霧,輕輕說道,“一會兒我要出去一下,夫人那里勞煩徐媽媽照應(yīng)?!?p> 徐媽媽點頭笑道,“姑娘放心,伺候主子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p> 徐媽媽是家里的老人兒了,有了她,容溦兮萬事放心。
見人都散了去,她搓了搓手,不暇思索的朝著城東頭方向走去。
答應(yīng)譚月清的事情她不敢忘,如今得了閑自然要幫她查上一查。
沿著東街走上數(shù)百步轉(zhuǎn)小巷便是一處草堂,容溦兮抬頭一看,一塊牌匾上明晃晃的寫著四個大字:玉嵐草堂。
她移步依循的往里面探著走,這草堂不大不小,四四方方,該有的擺設(shè)應(yīng)有盡有,只是這正值讀書的大好時光,缺少了最重要的東西。
師傅和學(xué)子。
“難道是剛開不久還未招來小儒生?”容溦兮心想道。
忽然,匆匆的腳步聲傳來,嚇得容溦兮趕緊躲到了角落的草垛子里。
來人看步伐乃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身書生裝扮緊緊的拉著身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黑色的斗篷,容溦兮在縫隙中根本看不到人臉。
待兩人穿過小院進了屋,半響沒再出來,容溦兮這才小心翼翼的從草垛子里鉆出身來。
她如同一只躡手躡腳的花貓,悄悄的挨著墻根走,只到了正房窗外才膽敢稍微的站起身來。
彼時,她學(xué)著戲本子上說的話,用食指在這窗戶上戳了一個小洞,偷偷地往里面看去。
只看一眼,她的呼吸也停了,耳朵也紅了,整個人跌坐到了墻根下,心里大罵道,“光天化日做這種茍且之事,真是不要臉。”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里好意思再繼續(xù)觀摩下去,既然探實了消息,自然巴不得趕緊離開這污穢之地。
待走入了小巷,這才敢大口的呼吸新鮮空氣。
“抓賊呀!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