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先跑了?”
江寧駐防八旗副都統(tǒng)看著眼前的尤拔世和揚州知府,眼神很是凝重。
他之所以到七月二日才到揚州,就是得到了江寧將軍容保和兩江總督高晉的命令,不能太快到。
必須確保尤拔世被朱朝先抓住或是殺了之后,才能前往揚州,為的,自然就是掩蓋掉鹽引案的痕跡,再借著朱朝先肆虐江淮的時機,趁機上下其手,將鹽引案的前因后果都抹除干凈。
這樣,幾百萬兩銀子的鹽引虧空,就成了爛賬,誰也追查不到根源了。
可是,現(xiàn)在尤拔世竟然沒死,這一切就都亂了套了。
畢竟有些時候,一個人死不死是很重要的,特別是當這個人還掌握著能讓其他人沒命的東西時。
“朱朝先劫了揚州便走了,本官是在吳千總的拼死救助下,才逃出生天的?!?p> 尤拔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長江對岸,轉(zhuǎn)頭對身邊的吳長涵大加贊賞。
如果不是這個人帶著身邊幾十個親兵拼死將自己救出來,這條小命,保證丟在揚州了!
朱賊,甚兇??!
“...”
副都統(tǒng)瞄了一眼吳長涵,眼底閃過一抹恨意,你他娘的救誰不好?偏偏救他?
不過尤拔世既然活了下來,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事情不是他能夠定奪的,得回信問兩江總督,到底是現(xiàn)在就渡江收復揚州,還是等災民把揚州嚯嚯一遍再過去。
“尤大人先行回江寧吧,這里有下官坐鎮(zhèn),不日就能收復揚州!”
尤拔世點點頭,剛要動身,忽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
“怎么?揚州現(xiàn)在不是渡江即可收復?怎么還需要不日?難道說副都統(tǒng)大人手底下的八旗,是擺設不成?”
“朱朝先可是早扔下?lián)P州跑了!”
尤拔世劍眉倒數(shù),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著副都統(tǒng)。
他敏銳的政治嗅覺聞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再結(jié)合對方從江寧趕往揚州,卻用了足足三天時間!
按道理來說坐船順流而下的話,一天就能抵達,三天時間,說沒有貓膩狗都不信!
“...”
副都統(tǒng)沒說話,尤拔世也知道從對方身上問不出什么東西。
現(xiàn)在看這樣子,副都統(tǒng)肯定是不會立刻收復揚州的了,讓他去江寧的話?尤拔世想到了派副都統(tǒng)來的江寧將軍和兩江總督,身子微微顫抖。
“哼!副都統(tǒng)大人盛邀,本官卻是不方便去了,江蘇巡撫在蘇州,本官去蘇州!”
為了確保安全起見,尤拔世沒讓副都統(tǒng)的人馬護送,反而是讓原本的一個小小千總吳長涵,擔任了他的護衛(wèi)工作。
江淮官場,暗流涌動。
揚州,城北三十里地。
馬括在這里等了兩天還沒等到清軍的影子,忍不住派斥候前去揚州打探情報,這才發(fā)現(xiàn)清軍幾千人大軍竟然在揚州對岸等待著什么,并沒有要過江的意思。
雖然搞不懂滿清要干什么,不過既然這樣,馬括也就沒必要留下來了,因為他本來是留下來殿后打個阻擊的。
老嘉山,朱朝先部下所有兵力全都匯聚在這里。
“大將軍,揚州這么快便攻下了?”秦元年看到朱朝先離開時只有一千人,回來卻是多達六七千的隊伍,欣喜無比。
朱朝先點點頭:“全賴元年你針砭時弊,不然我怕是怎么也想不到這時候進攻揚州的?!?p> “這位是杲溪先生和他的弟子王念孫,先生,這是某部下大將秦元年,自淮安返之后進攻揚州的意見就是由他提出來的。”
戴震看著眼前的這個俊朗男子,心中泛起一陣波瀾,朝廷總是說沒有人才可用沒有人才可用。眼前這個年輕人,有勇有謀不就是朝廷緊缺的人才嗎?可惜沒有功名,沒有上升的渠道,只能屈居底層。
在朱朝先部隊的這幾天里,對朱朝先這個領(lǐng)袖和他手下大將馬括,戴震是直言不諱的表示朱朝先志大智小,好謀少決,非雄主之姿,甚至連梟雄都算不上。
因為梟雄不會在掘了黃河之后,還談什么為天下人而戰(zhàn),只會掌控揚州糧食,驅(qū)使萬千百姓攻城略地。
至于馬括,更是被戴震批的體無完膚,說馬括一介莽夫只知沖殺不聞戰(zhàn)況,現(xiàn)今戰(zhàn)爭不是古時馬括這樣的活不了幾天之類的。
而被朱朝先寄予厚望的朱移山,戴震更是極為反感,此人面相狹隘,能力平平,讓其駐守老嘉山其反而想與強敵交戰(zhàn),損失慘重險些丟掉老嘉山。
唯有秦元年,讓戴震眼前一亮。
這人性格平穩(wěn),知得輕重,對戰(zhàn)爭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方式,從五河退往明光,提議趁亂攻取揚州這些,如果只是聽聞,戴震還不能確定,但是現(xiàn)在親眼看到,他可以肯定,如果奉天軍能繼續(xù)走下去。
朱朝先恐怕不會再是領(lǐng)袖,而是秦元年取而代之。
“遠舟部下,唯秦元年一人尚可?!?p> 淡淡的給出自己的評價,戴震絲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身陷賊營,本不應該多言,但戴震時年四十有余,在清朝士林文壇頗有名望,對生死已經(jīng)看淡,也就不在乎這些了。
朱朝先尷尬的笑了笑,把戴震搶回來不知道是對是錯,一路上自己不知道聽了對方多少說教了。
無一例外,是讓自己放棄抵抗,不要造成更多的混亂了,那樣只會讓更多的百姓流離失所。
朱朝先不置可否,他對戴震這個評價還算認可,拍了拍秦元年的肩膀說道:“元年,我回來的路上,覺得如果全軍只一路而走的話,太過危險,也太過困難,沿途清軍必定全力夾擊?!?p> “所以,我打算派你去淮北,運動作戰(zhàn),牽制北方南下清軍,你覺得怎么樣?”
秦元年微微一怔,緊接著露出笑容:“大將軍既然如此說了,那我定然是能夠勝任的,北方白蓮教八卦教錯綜復雜,只要將軍堅持一段時間,這些人必然坐不住,到時起兵響應將軍,我們的壓力就能銳減了?!?p> 朱朝先大喜,戴震說的果然沒錯,秦元年是自己軍中最有能力的了,留在手底下領(lǐng)軍屬實埋沒了才能,放出去獨當一面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那便這樣,后天你自我這里領(lǐng)一千人,帶上些匠人便去淮北就是,你出自淮北,熟悉當?shù)貭顩r,不會被南下的滿清騎兵給打垮吧?”
秦元年呵呵一笑,拱手保證道:“大將軍放心,但有我秦元年在,絕不會放大股騎兵南下的,大將軍只管安心尋覓喘息之地即可!”
朱朝先拍手叫好:“好!那就這么定了,后日大軍開拔,一路向北,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