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zhuǎn)眼，午膳時間到了，學(xué)子們?nèi)齼蓛山Y(jié)伴去齋室用餐。望著窗外那個身影，天祁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
“天祁，看什么呢？走啊，我們一起去吃酥炸魚！”程立峰湊了過來，將手搭在天祁肩頭。
天祁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道：“沒什么?！?p> “立峰，你每日吃酥炸魚，竟沒有厭煩的時候！”周蘊笑著打趣他。
“是??！酥炸魚就是我的最愛！”
天祁默默起身，與他們一同朝齋室走去。
齊先生用過午飯，準(zhǔn)備去散散步。打開門，一位少年正站在不遠的樹蔭下。見他出來，緩步走上前去施了一禮。
“學(xué)生見過先生。”他恭敬道。
“天祁，等很久了嗎？”齊先生和藹問道。
“學(xué)生也是剛到。先生，這是家父托我給您帶的碧螺春。”天祁說著，恭敬地將手中的茶葉遞上。
齊先生接過茶葉，連聲道：“好，好！替我謝謝丞相大人。來，咱們進屋聊?！?p> 跟隨齊先生進屋落座，天祁開口問道：“先生可還在生那趙若曦的氣？”
“怎么？你是來為那小姑娘求情的？”齊先生微微一怔，抬起頭審視著自己的得意門生。
“學(xué)生只是覺得先生為了她生氣實在不值得，畢竟她目不識丁，粗鄙淺陋，若不是蒙圣上恩寵，哪能有機會來讀書？”天祁說得鄭重其事，從他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齊先生卻聽出了弦外之音。好小子，這是拐彎抹角地拿圣上來提點他呢。
他捻了捻胡須，道：“此事也不能全怪趙若曦。畢竟她從前沒有識過字讀過書，指望她能一下子理解《大學(xué)》，確實是為難她了。她從小受父母溺愛，性子自然是囂張跋扈了些，還需慢慢教化才是?！?p> “先生真是深明大義，處處為學(xué)子著想，天祁欽佩至極！趙若曦不懂尊師重道，學(xué)生稍后就去提點她，定會讓她好好反省，當(dāng)面對先生道歉！”天祁擲地有聲道。
“好，那小姑娘今日站了許久，中午也沒用午膳，受的懲罰也夠了。天祁，你告訴她回去先回去休息吧?！?p> “是，先生，學(xué)生就先告辭了?！碧炱钫f完，行了一禮，便直接去找趙若曦了。
望著天祁匆匆的背影，齊先生撫著胡須，笑道：“這小子，替人求個情還別別扭扭的。不過，這碧螺春真是深得我心??！”
天祁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管這樁閑事，竟然還替趙若曦求了情?？墒强匆娝涣P站，他心里就是覺得不舒服，一時沖動便去找了齊先生，就當(dāng)是做了件好事吧。
若曦還在院子中站著，她早上急著出門，只喝了一碗粥，也沒喝幾口水，此時只覺得又餓又渴，頭昏眼花。她苦著一張小臉，心里不斷后悔，如果早上再吃幾塊點心就好了。
一片湖藍色映入她眼簾，她努力眨了眨眼，這才看清來人。
“趙若曦，齊先生派我來通知你，你的懲罰已經(jīng)結(jié)束，今日可以回去休息了。不過，明日課上，你要當(dāng)著大家的面向先生賠禮道歉?！闭固炱顢S地有聲道。
從認(rèn)識天祁以來，若曦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么多話。他的聲音清冷，就像用最好的樂器演奏出的曲子般清越動人。
“齊先生真是寬容大度，感謝先生。我已經(jīng)知錯了，明日我便道歉。如果先生需要，我也可以寫檢討書，保證永不再犯?！比絷匾呀?jīng)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對齊先生的感激之情了。
“檢討書？那是什么？”天祁挑眉問道。
“哦，沒什么，你就當(dāng)我被餓得神志不清說胡話吧。”若曦一邊說，一邊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已經(jīng)過了晌午，齋室恐怕早已關(guān)門，看來自己下午要繼續(xù)挨餓了。
“對了，”天祁也沒繼續(xù)追問，而是將手探入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若曦，道：“程立峰托我給你的?！?p> 若曦好奇地接過小布袋，打開一看，里面是個油紙包。打開紙包，一股香氣撲鼻而來，竟然是香軟金黃的酥炸魚。這可真是雪中送炭?。∵@一包足夠她墊肚子了。
“哇！”若曦瞬間亮起了星星眼，“程立峰真是太好啦，我正餓著呢?；仡^你替我謝謝他！”她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我先走了，你回去慢慢吃?！碧炱钤频L(fēng)輕道。
“天祁，多謝你了！你也是個外冷內(nèi)熱的大好人！明天見！”若曦展顏笑道。
這小姑娘嘴巴倒挺甜，天祁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
“先生，昨日是學(xué)生不對，我是昏了頭才說出那樣的話惹您生氣。”上課前，趙若曦微紅著臉，望著齊先生，一臉真誠道。
“哼?！饼R先生依然板著臉。
若曦滿臉堆笑道：“其實，學(xué)生自小便很敬仰像您這樣學(xué)識淵博的師長，也渴望能讀書識字，增長學(xué)識?！?p> “終于有機會來青云書院讀書，學(xué)生興奮得前一夜都沒怎么合眼。結(jié)果第一節(jié)您的課，由于學(xué)生基礎(chǔ)太差，未能領(lǐng)悟到先生所傳授的知識，還……還不小心睡著了。”說到最后，若曦聲音低了下去。
她頓了頓，繼續(xù)道：“被叫醒后，學(xué)生一時沖動，口無遮攔，竟說出了詆毀先生的話，但請先生相信，這絕非學(xué)生的本意。經(jīng)過昨日的反省，學(xué)生已經(jīng)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在此，學(xué)生真誠地向您致歉，求您原諒學(xué)生，您要打要罰學(xué)生都甘愿承受?！?p> 說罷，若曦彎腰給先生鞠了一躬。
她也沒有頂撞過師長，沒有寫過檢討，不知道這樣的道歉，這位學(xué)究先生能不能接受。若曦有些忐忑不安。
齊先生的氣本來已消了大半，見若曦言辭誠懇，態(tài)度也是情真意切，也就原諒了她。
“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
“謝謝先生！”若曦趕忙又行了禮。
今日她穿的是水粉色錦衣和百褶月裙，沒有像昨日那樣涂脂抹粉，披金戴銀，只簡單梳了墮馬髻，整個人看起來清清爽爽，又溫柔嫵媚，如一朵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她的聲音軟糯，帶著點撒嬌的味道。
展天祁毫不避諱地緊緊盯著講室前那姑娘，她的柔聲細語就像一片片輕盈的羽毛，緩緩落在他心上，心里有點癢，卻又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