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著山谷,山林深處偶爾傳來幾聲貓頭鷹的吼叫,叫聲陰森恐怖,令人心悸。黑風(fēng)谷中蜿蜒的的小道上,雇傭兵隊伍慢慢行進,腳步聲沙沙作響,也有絆動路旁灌木枝和荊刺差點兒跌倒的士兵的怪叫。
蓋柏騎在棗紅馬上默默地前進,他好象非常疲憊了,嘉斯萊騎白馬一直伴在蓋柏左右,在這崇山峻嶺中,她也起不了辨別道路的作用。
“蓋柏中尉,累了啊,大家需要休息!”嘉斯萊柔聲說。
蓋柏精神一振,回應(yīng)道:
“勒約朋友不行哪,找不到休息的坪地,萊妮,告知勒約,帶錯路炒他的心肝吃!”蓋柏喊出了嘉斯萊的呢稱“萊妮”。
天宇的月牙早已被山峰遮擋,山道上相隔幾步就看不到對方的身影。
副官赫利克和兩個狼人退到蓋柏中尉棗紅馬跟前,棗紅馬被夜色抹黑,只能隱約看見嘉斯萊的大白馬象半堵灰白的土墻靜止不動了。
雇傭兵隊伍停止了前進,孟天看不清蓋柏和赫利克的身影,只能聽到兩人談話的聲音。
“報告中尉,前方有一塊坪地可作休息,勒約朋友說,附近三十里地沒有山寨!”
赫利克的聲音嘶嘶的象山鼠尖叫,蓋柏嗓音渾厚但也許因為疲憊有些破了,他說:
“赫利克傳令,坪地里扎營,注意把所有偵緝隊員綁在樹上,聯(lián)成一群羊,給他們點紅酒和烤餅!”
“蓋柏中尉,夜深風(fēng)寒,搭個帳篷給嘉斯萊小姐吧?”赫利克問道。
“赫利克想的周到,我要一瓶英吉列紅酒,帳篷里與萊妮小姐喝幾杯!”蓋柏說。
雇傭兵隊伍在山谷里的一塊開闊地邊駐扎下來,開闊地兩面有高山雄峙,坪地之外谷深林密,谷口好象被兩座山嶺夾閉,只能看到兩座相距不遠的山峰間有一道灰亮的丫口。
一線天宇散布稀落的星星,星光閃爍著微弱的黃色光芒,象是仙人舉著幾個明明滅滅的小火把。山谷里分外寂靜,一條小溪的叮咚之聲猶如靜夜中有仙人在撥弄琴弦,小溪向西南流去并入洗帕河。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里應(yīng)該是小血場!”
雷安臣在孟天耳邊悄聲說話,他告訴孟天,小血場與大血場相隔一座山梁,沿山腳走要繞過東面的一個弧彎,弧彎處陡峭的山崖稱作象鼻子,大血場西邊是鐵鑿峰,小血場西北邊的山谷打熊溝通向恩梅山,但谷深林密沒人敢走,翻越南面的山梁可達落日崗。
秋夜風(fēng)寒,碰到草尖上初凝的露珠感覺一絲絲涼意。
雇傭兵四面布崗安哨,黑袍劍士好象永不知疲倦似的,他們扶劍挺立守衛(wèi)帳篷,守護蓋柏長官是他們的職責(zé)與榮耀。
蓋柏中尉的營帳內(nèi),馬燈發(fā)出黯黃色的火光,帳內(nèi)暖融融的似乎非常溫馨。
孟天看到了帳內(nèi)的嘉斯萊與蓋柏中尉對飲的剪影,而兩個狼人和三個吸血美女距離帳篷十步遠的樹下歇息,蚩信被粉紅美女斯蒂芬妮再次吸了一點血,美女吸血仿佛嘉斯萊在飲英吉列紅酒。
狼人的眼眸象貓眼,而吸血美女的眼睛藍得象狼,目光令人生畏,可憐的蚩信遭吸血后被遺棄在帳篷一側(cè),一個黑袍劍士踢他一腳,他蠕動了一下身體,表明他的鮮血還沒有被榨干,還頑強的活著。
“孟隊長,蓋柏把我們當(dāng)羔羊,”雷安臣哀嘆道,“他隨時可以宰了我們!”
“小學(xué)士,蓋柏不想除掉我們,他有更大的陰謀,”孟天輕聲說,“倘若走打熊溝翻越深谷,可直達尖高山下的鎖月關(guān),恭雄管帶是久歷戰(zhàn)陣的將軍,他曾是家父在王城禁軍時的同僚,對王室忠心耿耿。從尖高山下到恩梅山必經(jīng)鎖月關(guān),因而蓋柏不滿足僅有勒約帶路,我們是打開鎖月關(guān)活生生的鑰匙,蓋柏中尉不會把我們斬盡殺絕,所以現(xiàn)在回想起來,斯特朗、布萊克和紐特只是蓋柏投放出去的棋子,放走斯特朗是桑倫向麥佐堡主的建議,我們都被桑倫牽著鼻子走,桑倫如何討得蓋柏這么大的歡心?”
目前,誰也不能回答孟天的猜想。
偵緝隊員們被軟皮繩捆住了手腳,背依一棵大樹串聯(lián)在一起,他們的七匹戰(zhàn)馬散放在二十步開外的草地上自由的啃食夜草。雇傭兵使用軟皮繩捆綁囚虜手腳,比麻繩緊扎厲害,皮繩抹了淡淡的油脂越掙越緊,也不可能掙斷開來,這是乘象國加工象皮的技藝,當(dāng)然,蓋柏使用的是黃牛皮,象皮用來制作高端皮具,也可制成刀瘡藥。
“有人來了,是勒約和斯特朗!”雷安臣驚乍乍地說。
孟天扯動與雷安臣、催風(fēng)連結(jié)的皮繩,提示道:“別惹蒼蠅和叛徒,他倆會報復(fù)!”
斯特朗和勒約奉命給偵緝隊員送紅酒和烤餅,勒約一手提著馬燈,一手握著半玻璃瓶紅酒,燈光里勒約趾高氣揚,斯特朗滿臉殺氣,他不會忘記麥安堡被斬首的布萊克和紐特,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勒約也會把那場景描述給他聽,他倆各懷鬼胎卻是一丘之貉。
斯特朗手捏三個巴掌大的玉米烤餅來到孟天跟前,問道:
“孟隊長,麥安堡之仇,斯某人今夜來報。布萊克、紐特,我真想割了偵緝隊員的頭顱祭奠你倆的亡靈,可是蓋柏中尉說留著他們的狗命還有用,到達恩梅山,我一定宰了他們?!?p> 孟天坦然面對斯特朗:“斯特朗,堡主老爺饒你一命,你想恩將仇報,隨便請?!?p> 催風(fēng)已從吸血鬼的驚嚇中解脫出來,舉起被綁的手腕,說:“西陸鬼,沖我來!”
孟天的手腕連帶著被拉高,他扯下催風(fēng)的手腕:“催風(fēng),不得無禮?!?p> 斯特朗沖著催風(fēng)譏笑道:“你個膽小鬼,不佩吃玉米餅?!?p> 雷安臣咧嘴笑了笑,說:“玉米餅難于下咽,給我來杯西洋紅酒吧,拜托!”
斯特朗撮緊玉米餅塞在孟天嘴邊,胡亂地摩擦孟天的嘴唇,直到孟天的嘴角溢出了血絲,他才把玉米餅丟在草地上,拉開褲襠往玉米餅上撒尿水:
“玉米餅太硬,加點鹽水!”
“西洋人無道,親眼見識了,”羌全忿忿地說,“如此糟蹋糧食,必遭五雷轟頂!”
斯特朗拉了褲襠,再把玉米餅揀起來,塞住孟天的嘴:“軟軟的好吃吧,孟隊長,斯某人服務(wù)周到吧?”
勒約在一旁傻笑。
雷安臣搓著捆住的手腕,仰頭望一眼幽暗的天宇,淡淡地說:
“斯特朗,你真無德,總有一天你會死在天雷之下,天雷專劈無德之人。西洋人信奉上帝,上帝無處不在,寬恕這個無德之徒吧,阿門!”
斯特朗狡笑一聲,說:“東陸野人,只佩喝尿,天雷,硬不過斯特朗手中的長劍!”
雷安臣在跟前劃個十字,用西語罵斯特朗:“JMNTONG,WVGL。斯特朗,西陸上天有雷神,東陸香巴拉人也信奉雷公電母,糟踏食品者雷神、雷公皆不會饒恕!”
(注:JMNTONG,WVGL。麥安語,罵人的臟話,可譯為:你娘的賣B。)
斯特朗半懂不懂雷安臣的詛咒,但他非常惱火了,猛地扯斷孟天銜住的玉米餅,移步走近雷安臣,往他嘴邊塞玉米餅,仿佛在往石縫里打楔子。
雷安臣咬緊牙關(guān)抵制著玉米餅,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氣。
勒約提著馬燈靠近雷安臣,臉上綻出嘲弄而古怪的微笑。
“該死,要我割開你的喉嚨塞進去?”斯特朗罵道。
雷安臣有了喘息的機會,嘟嚕道:“臊味,貓尿臭!”
斯特朗一直折磨著孟天和雷安臣,勒約提著馬燈給斯特朗照亮,自己難于出手捉弄雷安臣,他的報復(fù)對象只是孟天,他是想為兄弟桑倫出口惡氣,他嘲笑但不動手。
斯特朗被雷安臣嘲諷,氣得后退了兩步怒視著雷安臣,勒約抓住機會出手了:
“口渴了吧,孟隊長,勒約給你敬酒?”
勒約握緊酒瓶往孟天臉面傾倒紅酒,酒漿迷了孟天的眼睛,他緊閉雙眼不睬勒約。
“總有一天我要弄死你,孟天,黛丹不是外鄉(xiāng)人的媳婦,她永遠屬于麥安堡的桑倫勇士,你應(yīng)該明白,招惹了奔月寨麥安人,永遠揀不到好果子吃,甚至怎么死了也不知道,你真是個糊涂蛋,為何偏偏去撞桑倫勇士那個硬石頭?”
催風(fēng)接言道:“勒約,你是懦夫,是叛徒,是只綠頭的蒼蠅!”
勒約把半瓶紅酒傾倒在了孟天臉面,摔了酒瓶,乘勢摑了催風(fēng)一耳光:“多嘴,獎勵一個嘴巴,讓你清醒清醒,愛情有時候是要命的毒藥!”
羌全憤憤不平,罵道:“勒約,麥安人祖宗的臉叫你丟盡啦,西陸洋人不是你親爹吧?”
勒約走近羌全,用勁在他腮幫打了一拳,提著馬燈揚長而去:
“我走啦,我的朋友斯特朗,蓋柏中尉有令,千萬不要氣死了幾個九龍國士兵,讓他們變成大玀黑,去殺小玀黑!”
催風(fēng)雖然腳手被綁,嘴巴卻不饒人:
“勒約小子,你是一只沒頭的可恥蒼蠅,叛徒蒼蠅死而無血!”
“催風(fēng)象說讖語,可是愚蠢的勒約聽不懂!”雷安臣感嘆道。
“住嘴,”斯特朗把最后的玉米餅摔在雷安臣臉上,唬道,“干掉你們就象捻死幾只臭蟲,留下你們的性命,是蓋柏中尉要讓你們都變成吸血鬼,互相殘殺,我們要殺去恩梅山,勒約帶路足夠了,你們轉(zhuǎn)化為吸血鬼趕去安龍府,昌邑城里就變成一個城的大鬼小鬼!”
催風(fēng)說:“蓋柏好歹毒,洋人的心本是黑的吧,在奔月寨,顧不得看看布萊克的黑心。”
“吵吧,今夜叫你們生不如死!”斯特朗甩袖而走,他的背影黑得象鍋底。
雷安臣舉手抿抿嘴角說:“孟隊長,蓋柏要我們轉(zhuǎn)化為吸血鬼,這就是他的大陰謀,狗東西居心叵測。要我們帶路去恩梅山,也只是安慰我的的謊言?!?p> “哼,”古柴咬咬牙說:“美女們來吸血,我先扭斷她們的脖子,自己也死個干脆?!?p> “手腳都被捆綁得死緊的,怎么去扭斷吸血美女的脖子?”古柴深沉的嘆口氣。
勒約和斯特朗走遠了,樹下失去火光又是一片幽暗。
古柴、石娃和羌全在孟天背后隔著樹身感受了勒約和斯特朗的侮辱,恨得咬牙切齒卻謹遵孟天的指令默默忍受。
羌全望著遠去的斯特朗,呼口氣說:“此人內(nèi)心陰險,若給我機會,我必定剜出他的心肝,可是我,唉……我還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嗎?”
孟天聽清了羌全的話語,轉(zhuǎn)眼斜瞅著樹身回應(yīng)道:“羌全,忍耐,忍耐也許才是我們的生機,更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老天爺說過,忍為上,暴發(fā)從來都是從隱忍開始的!”催風(fēng)說。
雷安臣發(fā)現(xiàn)了蓋柏帳篷側(cè)畔的黑袍劍士有動作,提醒孟天注意觀察:“會不會是吸血美女要行動了,也不知咬脖子吸血疼不疼?”
孟天回過身來,看見了兩個黑袍劍士抬著死去一般的蚩信向他們走來,驚訝地說:
“蚩信受苦了,他死了嗎,送他過來干啥?”
雷安臣壓低嗓門說:“孟隊長,黑袍劍士過來,我們很危險,手腳不能用,象待宰的小綿羊。隊長有銀竹筒寶貝,請出龍女四?搭救我們!”
孟天用手肘碰觸一下懷中的銀竹筒,沉默片刻才說:“安臣,還不到最危險的時候,我相信會有轉(zhuǎn)機??墒乾F(xiàn)在,我無法擰開銀竹筒!”
雷安臣心底慌張,可他還是坦然而言:“隊長,或許蚩信已經(jīng)轉(zhuǎn)化為吸血鬼,我們要多加小心?!?p> 羌全面對帳篷,也看見了黑袍劍士抬著的蚩信:“隊長,我們手腳被綁,蚩信若吸我們的血,如何是好?”
孟天安慰道:“我相信蚩信,他意志頑強,或許不至于完全喪失了心魄!”
“堅強者冷靜,怯懦者嘈嘈!”催風(fēng)冷冷地說。
黑袍劍士越走越近,孟天噓了一聲,提醒隊員們禁言。
雷安臣心下慌慌的,喃喃自語:“蓋柏這一招很陰毒,不讓吸血美女下手,卻讓蚩信轉(zhuǎn)化我們,我們真的就這樣完蛋?”
兩個黑袍劍士抬著蚩信蹣跚走來,粗魯?shù)匕羊啃艁G在孟天跟前,一個黑袍劍士踢了蚩信一腳,蚩信毫無反應(yīng)。
“死鬼,死吧,死了好干活!”
兩個黑袍劍士象丟棄尸體一般完成任務(wù)后迅速離開了,黑袍劍士無意耍弄偵緝隊員們,他們好象有點紳士風(fēng)度,但他們說的“死了好干活”著實令人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