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西陸兇犯布萊克和紐特行刑之后,雪虎偵緝隊和雪狼隊積極備戰(zhàn),可是探馬麥新帶來最新消息,蓋柏率領(lǐng)探路隊到達洗帕河邊躊躇片刻后,踅轉(zhuǎn)回鎖月關(guān)方向去了,看來蓋柏的目標(biāo)既不是雪戀關(guān),也不是安龍府昌邑城,孟天大膽推測,蓋柏想去的地方可能是恩梅山金銀礦。
據(jù)桑倫的消息稱,蓋柏原打算以商人身份拜訪萬林森崗長和麥佐堡主,但現(xiàn)在他襲擊了萬家莊,部下在青岡坡下洗帕河邊殺了人,斯特朗肯定已把消息報送到了他耳朵里,為救布萊克和紐特,蓋柏不想付出代價和耽誤行程,再說,三十多人的探路隊襲擊奔月寨沒有勝算的把握,孤軍深入的蓋柏知難而退了。
有奔月寨小伙勒約為蓋柏探路隊帶路前往恩梅山,不知勒約會選擇什么道路前行,避開村寨關(guān)隘走直捷的山道是肯定的,蓋柏承諾到達恩梅山付給勒約三個金幣,麥佐堡主吩咐麥新繼續(xù)監(jiān)視蓋柏探路隊行蹤,尋找有利時機和場合設(shè)伏,一舉殲滅探路隊。
危機解除,麥佐、萬林森和孟天都舒了一口氣,雷安臣建議孟天向麥佐提出離開奔月寨,可是麥佐和麥光整天在后山料理老耐賽和女兒依蓉的后事,天黑時分才歸來,不等孟天開言,麥光前來請他去麥安堡中的娤房議事,那間娤房非常寬敞,屋中一個大火塘,麥光告訴孟天,寨中議決緊要之事就在火塘邊進行,巫師必須參加。
“少主人,敢問今晚要議何事,與偵緝隊有關(guān)?”孟天好奇地問道。
麥光瞅了孟天幾眼,笑意朦朧地說:“孟天不必多慮,是喜事,到了娤房你自會知曉?!?p> “什么是娤房?”
“娤房是奔月寨用來議決男女婚姻的公房,它不同于宗祠?!?p> 孟天跟隨麥光進了娤房,有些忸怩地站在角落里,借著火塘里彤紅的火光,看見麥佐坐在火塘邊,手上拿著一根青亮的毛竹在炭火上慢慢炙烤著,毛竹嗞啦嗞啦地冒著水汽,忽然一聲脆響,麥佐手上的那根毛竹爆裂了。
孟天被毛竹的爆裂聲嚇了一跳,一時不知所措,稍作鎮(zhèn)定后仔細觀察著麥佐的舉動,他完全不知道麥佐炙燒毛竹的意味。
麥佐不言不語,擺擺頭示意孟天在他的對面坐下來。
“嗯。”孟天輕聲回應(yīng)道。
麥佐撕開冒著熱汽的毛竹,小心翼翼地取出透亮的白色竹膜,輕輕地舉到眼前,對著紅紅的火光看了片刻,然后慢悠悠地說:
“大神保佑,今天是個良辰吉日,成就我二女兒黛丹的婚約之禮。年輕人孟天,寧貫娃大神是贊許的,你心中也應(yīng)許了吧?我的寶貝兒子麥光也會高興的,你是他的妹婿!”
孟天向麥佐行了一個鞠躬禮,說:“麥大叔,你說要我踩著你的腳跡跟你走進娤房,我是按你的意愿走進娤房來,我以為是商議剿滅雇傭兵的大事!”
“稱大叔好,我可不能是女婿的大哥!”麥佐喜滋滋地說。
“麥大叔,孟天愿與黛丹姑娘締結(jié)婚約,雪戀關(guān)與麥安堡結(jié)成聯(lián)盟,共同抗擊乘象國請來的雇傭兵,保衛(wèi)我們共同的家園?!泵咸熘荒茼?biāo)浦蹜?yīng)承下來。
“好,”麥佐合掌默禱片刻,擊三聲掌,“麥安人的婚約,要有鮮血為證!”
掌聲中,一個老女人陪伴著黛丹走進了火房,黛丹低垂著頭,臉上掛著桃花般的羞色,在老女人的攙扶下身不由己地走到孟天的身旁,慢慢地坐了下來。
老女人是麥安堡的女巫師賽婆,她主要掌管寨中祭祀禮儀、訂親儀式和醫(yī)術(shù),她形容詭譎,穿戴古怪,脖頸系有白色貝鏈,手戴銅環(huán),頭飾各色山果果核,面部的紅黃藍三色條紋是女巫師最神秘的象征。
萬林森和萬梅父女陪著雷安臣和蚩信走進火房來,走向麥佐的另一側(cè)坐下,雷安臣和蚩信是麥佐吩咐麥光特別邀請前來娤房作見證人的。
雷安臣和蚩信很拘謹,也端莊得體,默默地看著彤紅的炭火,各人想著各人的心事,也對將要發(fā)生的事抱著好奇心。
“男左女右,把手伸給我,”巫師賽婆坐在孟天的身旁,先抬起黛丹的右手,用銅針在黛丹的食指上扎了一下,擠出一滴殷紅的血,“滴點血,不疼哪有愛,忍著!”
賽婆語氣生硬,黛丹不敢再作苦臉,巫師抬起孟天的左手,也在他的食指上扎了一下,擠出一滴鮮血來,然后把孟天的食指摁在黛丹的食指上,讓兩個指頭粘住兩個人的血流在了一起。
黛丹羞澀的看著孟天,孟天卻低下頭不敢正眼看黛丹,他說:“火大,我有點熱!”
賽婆巫師閉上雙眼,喃喃自語:
“天地輪回,人生輪回;今世姻緣,前生注定。血流二心,恩愛一世,同患共難,何懼魔鬼?美好姻緣,天地注定。麥安女黛丹與金昌人孟天喜結(jié)良緣,上天寧貫娃大神庇護一生!”
“好神奇啊,我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婚約儀式?!崩装渤既探蛔?,睜大眼睛笑著說。
麥佐唬了一聲:“安臣小伙,多嘴啦,都是偵緝隊副隊長了,一點不懂規(guī)矩,妄稱學(xué)士?”
雷安臣不懼怕麥佐的唬聲依然笑著說:“我若訂婚,才不要針扎手指頭,疼得很。”
“你不學(xué)規(guī)矩,沒人嫁你,若是沖撞了大神,我就綁你去鬼頭樁上喂蚊子?!丙溩粽f。
巫師賽婆以眼神制止了雷安臣的胡謅之語,莊重地問道:
“好啦,別讓大神生氣,我問問,男方的兩位客人,愿不愿意作證?”
蚩信看了雷安臣一眼,果斷地說:“我叫蚩信,雪戀關(guān)偵緝隊員,我愿意做證人?!?p> “愿孟隊長和黛丹姑娘永結(jié)同心,”雷安臣嚴肅認真地說,“我見證!”
“男方有什么要求,請向麥佐堡主提出來,行禮之后不能反悔!”女巫賽婆說。
“我有只有一個要求,請堡主老爺幫忙,”孟天思索了一會,認真地說,“請麥堡主派幾個麥安堡勇士繼續(xù)打探三個偵緝隊員敦希、麻瑟和朝罕的下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孟隊長,尋找敦希,也是我份內(nèi)之事,”麥佐爽快地說,“萬崗長,請吩咐麥光、麥云倆兄弟,帶人前去探尋三個似緝隊員的下落,馬上出發(fā)?!?p> 孟天對突然之間締結(jié)的婚約感到有些荒唐,也很無奈,但只能入鄉(xiāng)隨俗,天降“姻緣”就在麥佐和女巫賽婆的操縱下隨天意人愿而定了。
他的血與黛丹的血相溶,這在麥安堡人認為它是“滴血訂親”了,在場見證的蚩信和雷安臣感到既好奇也驚訝,他注意到了蚩信表面冷靜,心底卻在暗自發(fā)笑。
孟天的目的達到了,麥佐派出麥光、麥云前去打探敦希三人的下落,這是最要緊的,接下來是喝酒吃肉,休整半天,明日天明時分按計劃去安龍府昌邑城,或者去曼隴村拜見大博土雷鳴雛先生。
他打心眼里希望麥佐、特別是黛丹別把“定親”太當(dāng)真,他心里是有秘密的,在麥佐的興頭上他沒能說出口,他喜歡的是萬梅姑娘。
如果他說出自己的秘密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要么他和六個緝隊員被趕出麥安堡,要么黛丹孤苦地走進叢林?麥安人的姑娘訂親之后被男人拋棄,就得走進深的老林中自生自滅,或者起兵向男方討回公道。
麥安人的風(fēng)俗,好可怕的規(guī)矩。
麥佐堡主和麥安堡村民對這段婚約是認真的,男女老少都感到高興和滿意,都在心底為孟天和黛丹祝福,黛丹的麥光阿哥更是笑逐顏開。
麥安堡人的習(xí)俗和規(guī)矩,孟天不得不違心地尊從,不能違背麥佐堡主的意志,也不想傷害黛丹。
“都是那頭老水牛在作祟,那老水牛襲擊黛丹,我救了黛丹,老水牛竟成了聯(lián)結(jié)婚約的紅線了,老水牛成就的姻緣說起來是笑話,可婚誓難以違背!”
孟天躺在床上默默地思索著,紛亂的思緒趕走了疲勞和困倦,使他無法安然入眠,獨自一人望著竹笆縫繚里透進來的夜光浮想聯(lián)翩,感到那老水牛頂在背部撕開的小傷口有些灼痛,但他忍受著疼痛不敢翻身。
隔壁房間里睡著蚩信和雷安臣,他不想弄出聲響打攪了兩人的夢境,他和六個隊員之間只隔著一道竹笆板壁。
想起桑倫怪怪的眼神,麥云私下里告訴他,桑倫兩年來一直在追求黛丹,但黛丹看不上桑倫,孟天擔(dān)心的是奪人之愛勢必會引起仇恨,何況他和桑倫都是雪戀關(guān)祁飛運總長麾下的營兵,低頭不見抬頭見,情以何堪?
孟天實在忍不住背部的傷痛了,輕輕地挪動了一下身子,他面朝屋壁的竹笆,聞到了新鮮竹片淡淡的清香味,諦聽隔壁屋里傳來的甜美的鼻息。
隊員們睡得香甜,他感到十分欣慰。
孟天想到叢林里的骷髏,有些毛骨悚然,禁不住扯拉一下被角堵住漏空的地方,不讓自己的肩背暴露一點在黑夜的空氣里。
有幾只蚊子嗡嗡嗡的叫個不停,使孟天的心緒更不得寧靜。
“哎呀,雪虎偵緝隊孟隊長怕鬼,豈不笑話?蚊子可怕,人斗不過它!”
孟天好象感覺到了夜幕中一種奇異的目光,就在他睡的屋外窺視,他看不見那是一雙什么樣的眼睛,但他能感受那雙機靈、詭譎而又充滿怨恨的眼睛的存在。
憑著對人生的感悟,他想到了萬梅,會是她在這寂瘳的夜色里探望自己?啊,也許是鐘情黛丹的桑倫的眼睛?在這麥安堡,有多少個鐘情黛丹姑娘的小伙子呀?如果真有一雙眼睛在窺探,那必定一雙憂傷、火辣辣的眼睛,也是一雙憤恨的眼睛。
孟天如芒刺在背,真切地感受到了那雙眼睛深處隱藏著的烈火。
“我沒有奪人所愛,請明白我的心,憤怒的年輕人,”孟天起身坐在床沿,自言自語著,“在這動蕩不安的歲月里,海誓山盟算不了數(shù),麥安堡的規(guī)矩更擋不了雇傭兵刀光劍影!”
想看看房外究竟有沒有窺探的眼睛,孟天披衣下床,輕輕走到門后小心翼翼地打開屋門。門外一派清靜,那深沉的森林是黑魆魆的,時而傳來一聲野獸低沉的吼叫。
仰望頭頂上的一片天空,幾顆星星仿佛吊在藍色天幕下的銀燈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樹林深處流淌的山泉送來的叮咚之聲,使夜更加寂靜。
一陣涼風(fēng)襲來,孟天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輕聲說:
“半夜了,疑神疑鬼的,我也需要睡一覺,天一亮,我們就要奔上新的征程?”
孟天站了一會轉(zhuǎn)身進屋,輕輕的關(guān)上房門,正要上床時,夜空里突然傳來一聲惶恐的驚叫:“桑倫,你想死呀,你敢對我無禮,孟大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