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和翁美草芝回避著村民繞小道進村,其實,對于絕大多數(shù)村民來說他倆是外鄉(xiāng)來的陌生人,有好心的村民還勸他倆不要進村,進村等于自討苦吃。
英雄譏笑道:“啊呀,王宮衛(wèi)士都象黃老鴨,或是象木炭樁?去看個熱鬧?!?p> “謝謝大叔指點,”翁美草芝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也在勸誡英雄,“弟弟,別張狂惹事,要隨機應(yīng)變,先回家找到爺爺?!?p> “明白。我要先找到阿媽。”
回到家門外,英雄才發(fā)覺事態(tài)比想象的還要嚴重,回家之路被官兵給堵死了。
木樓四周站滿了王宮來的黃衣衛(wèi)士和安龍府的官兵,衛(wèi)士們黃衣黃服,頭纏一條藍布帶,膚色銅紅,一個個挺刀佇立,儼然一杵杵木樁,只有他們手中閃閃發(fā)亮的長刀和兩眼迸發(fā)出的兇光,才讓人們明白他們也是活物。
大門外有四個黃衣衛(wèi)士嚴密把守,柳星瑞的家人不得出入,安龍府來的的官兵軍服顏色近似板栗色,沒有盔甲佩飾,只有士兵手中的紅纓長槍較為齊整,他們更象臨時糾合的民兵。
沒有村民敢于圍觀,村民們都被集中到大青樹秋場去了,安龍府的官兵們?yōu)榈诙蓐牥咽卮箝T,氣氛非常肅然而緊張。
“安龍府的官兵也來了,孟府長帶來的兵?”翁美草芝自語道。自懂事起,目睹了幾次送祭女的儀式,她以為孟府長是迫不得已,他麾下的官兵無力抗拒魔龍和蛇妖的攻擊。
英雄和翁美草芝來到大門外,被把守大門的衛(wèi)士橫刀攔住,不讓他倆靠近家門,院落里傳出來嚶嚶的啜泣聲,英雄聽得好象是龍顏玉阿媽在低聲抽泣。
“我的家,這是我家,我要回家,”英雄昂首挺胸立在門口,大聲吼道,“我和姐姐一起回家,你們都是木樁似的呆子,閃開讓我回家!”英雄氣宇軒昂,心情激憤。
衛(wèi)士們木樁似的站著,對英雄的話充耳不聞,更對英雄的謾罵不慍不怒。
“弟弟,冷靜!”
翁美草芝站在英雄身后,表現(xiàn)出異樣的冷靜,她是在保護英雄,提防著官兵動粗,當然,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使用仙術(shù)對待肉體凡胎的衛(wèi)士和官兵的。
“姐姐,叫我怎樣冷靜,阿媽在哭?”
“狂躁,只會把事情弄得糟糕。情況不明,必須冷靜?!?p> 英雄渾身是膽的樣子,把幾個衛(wèi)士全不放在眼里,大聲吵鬧著要回家看龍顏玉阿媽:“還有沒有王法,妖魔鬼怪才不講王法侵占老百姓的家園,王家衛(wèi)士難道比妖怪還可惡?”
柳天貌聽到英雄的吵鬧聲緊跑出來立在門邊,揮刀斥問:“誰在搗亂,哪來的家人?搗亂的村民,刀背上砍丟!”他樣子很兇,誰能想到他曾是到過柳星瑞家里討過飯的乞丐。
“我是英雄,”英雄叉腰而立,高聲回答,“我回家看阿爸阿媽,看爺爺奶奶!”
“英雄,柳天罡的孫子?”
英雄直面官兵,并不想用雷童這個名字隱瞞身份,橫下一條心要救親人:“柳隊長看個清楚明白,我就是柳天罡的孫子柳英雄,我要見阿媽!”
柳天貌有些惱火,也有些疑感,生硬地說:“怪事,村民們都說柳星瑞只有兩個女兒,哪來的野小子冒充柳氏族人?”
英雄挪步向前,站在兩個挺刀站立的兩個黃衣衛(wèi)士中間,揮手指著柳天貌大聲吼道:“我阿爸叫柳星瑞,阿媽是龍顏玉,我不是野小子,柳天貌隊長,你有眼無珠!”
聽不到龍顏玉的哭泣聲了,翁美草芝在英雄身后惶恐不安,勸不住英雄又無可奈何,這樣鬧下去必然要出事,她在謀劃著怎樣應(yīng)付柳天貌和官兵。
“莽村長,出來!”柳天貌吆喝道。
莽里楚村長從廂房閃出身來,忙不迭的靠近柳天貌身后,問道:
“隊長大人,他們姐弟是柳星瑞家的遠房親戚,落難逃荒前來投奔親友的,我見過姐弟倆,真的是外鄉(xiāng)人。認了柳天罡叫爺爺,當然了,龍顏玉就成了干娘!”他好象喝多了酒,臉膛緋紅,敞露著銅紅色的胸脯,柳天貌到曼隴村首先找了他,成了柳天貌的助手,柳天貌還未提出問題,他就揣摩透了柳天貌的心思。
柳天貌長刀拄地,惡狠狠地問道:“外鄉(xiāng)人,怎么要吼著回家看阿媽?”
“柳隊長,人人都有娘,是吧?”英雄昂首挺胸,義正辭嚴,“我為龍顏玉之子,兒子回家看娘天經(jīng)地義,在下相信柳隊長不是老柳樹枝杈里長出來吧!”
柳天貌氣得七竅生煙,右手緊握刀把真想出手:“小鬼頭,究竟有幾條命!”
莽里楚急忙湊在柳天貌耳畔說了一陣悄悄話,說得柳天貌的慍怒神情舒緩了一點,他獻了一計:“遠房親戚,見過琵琶女吧?”他眼笑皮不笑,很難評判他是在幫柳天貌,還是在幫英雄。
柳天貌凝眸打量著英雄和翁美草芝,他想也許能從兩個外地人的嘴里撈到一點琵琶女的線索,同意莽里楚的建議,莽村長欣慰地點頭笑了笑。
英雄橫眉怒眼瞪著柳天貌,心底有所寬慰,大姐英雪和二姐英琪并未落入王宮衛(wèi)隊手里,但阿媽被綁在桃樹上,令他十分氣憤。
“讓兩個流浪鬼回家,”柳天貌語氣溫和了些,臉上卻洋溢著奸笑,“我們正找琵琶女,兩個流浪鬼想來摻和,就讓兩個外鄉(xiāng)人見識見識王宮衛(wèi)隊的厲害?!?p> “一群騙子,人世間哪有什么琵琶鬼?”英雄忿忿地說,“王宮大女巫才是厲鬼,說鬼之人必定是鬼!”爺爺提過大女巫判定琵琶鬼之事,他還記不住大女巫叫嘹嘵。
翁美草芝抓住英雄的手,悄聲說:“別惹官兵,這些都是藍素的走狗,他們殺人不眨眼,更不講道理?!彼幌敕Q藍素為王后,是故意裝糊涂。
英雄因為激憤,搡了她一下,說:“草芝莫怕,對付惡人不能太怯懦?!?p> 柳天貌聽清了英雄的嘲諷,瞪大兩眼惡狠狠地說:“士兵,抓住兩個冒失鬼,帶到桃樹下綁起來,得見干娘,心滿意足了吧,柳天罡的干孫子?”
幾個官兵持刀圍住英雄和翁美草芝,用繩索把他倆的手臂縛住并連在一起,英雄沒有掙扎,橫眉瞪眼的面對官兵,他看見龍顏玉向他使眼色要聽話,母親的意見英雄絕對服從。
翁美草芝不停地在英雄耳邊輕聲勸慰他:“英雄,好漢不吃眼前虧!”
金童躲在袖口里說:“主人,草芝說的在理,到了家里,隨機應(yīng)變,力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庇⑿坌闹谢貞?yīng)道:“家里家外都是兇神惡煞般的官兵,抓不到長公主不會善罷甘休。小俠,隨時準備著護衛(wèi)阿媽,英雄決不能失去母親。”
英雄強忍怒火不作反抗,因為他明白逞一時之勇,可能會連累了家人。
“弟弟,爺爺不喜歡你犯橫,”翁美草芝警示說,“爺爺有準備,把英雪、英琪藏起來了。爺爺不能交出英琪,也不能犧牲英雪,爺爺十分為難,我們決不能添亂!”
英雄順從了官兵的拉扯,輕聲回應(yīng)道:“我明白,草芝,他是我親爺爺。”
走進院落,英雄一眼就看見了被綁縛在桃樹上的龍顏玉,兩個黃衣衛(wèi)士握刀看守著她,細碎的陽光從葉縫間灑下來,她的臉被映得半陰半陽的。
翁美草芝叮嚀道:“忍耐,英雄!”
英雄在尋望爺爺、奶奶和阿爸柳星瑞,他們好象被困在了正屋的廳堂里,堂屋外有四名黃衣衛(wèi)士把守??礃幼与p方僵持有段時間了,金昌王城來的官兵奉旨捉拿琵琶女英琪,柳天罡一家不愿交出長公主英琪,好象已經(jīng)成了一個無解的死結(jié)。
龍顏玉看見了英雄,急急地喊:“孩子,你們怎么不走,惹上官兵,要吃苦啦!”
黃衣衛(wèi)士把英雄和翁美草芝推搡到桃樹下的陰影里,衛(wèi)士把麻繩的一端系在了桃樹上打個死扣,他倆再也離不開桃樹了。
英雄關(guān)切地問龍顏玉:“阿媽,官兵打你沒有,剛才是你再哭?”
龍顏玉端祥著英雄和翁美草芝,嗓音諳啞地說:“官兵還不敢打阿媽,他們要阿媽交出琵琶女英琪,他們休想。阿媽沒哭,是你奶奶擔心孫女,在屋里哭了一陣子,奶奶很傷心?!?p> 英雄看著龍顏玉臉龐上的淚痕,傷心地說:“阿媽,你受苦了。官兵本就不講理,不用跟他們講理,他們來找琵琶女,本就是雞蛋里尋骨頭無事生非,阿媽有難,兒子怎敢一走了之。拼了命,兒子也要保護母親平安!”
“小雄,阿媽不要你拼命,”龍顏玉使勁搖了搖頭,感嘆道,“小雄,不管你是不是阿媽身上掉下來丑小孩,阿媽都當你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阿媽希望兒子平安,可你倆姐弟回來除了自找苦吃,又能做什么呢?柳天貌是奉國王旨意辦差,得罪他就是犯了欺君之罪,我們小小老百姓不敢與官斗,小雄可要記在心里?!?p> 英雄巡視著院落,看見爺爺、奶奶在堂屋里的火塘邊坐著生悶氣,爺爺好象非常沉著冷靜,藏下了英雪和英琪,爺爺已經(jīng)盡了力,所以他心中平靜了。
“不好,阿爸拿砍刀干什么?”
英雄望見柳星瑞提著一把砍刀在火塘邊踱著步,臉色是陰沉的,胸中充滿了怒火卻無處發(fā)泄,他的忍耐是受到了柳天罡和沙竹的勸誡,否則為了龍顏玉,他早跟王宮衛(wèi)士拼命了,但英雄非常擔心,阿爸胸中蘊釀怒火會突然爆發(fā)。
“別怕,阿爸要劈柴燒火,給官兵煮羊肉,是村長大叔扛來的半截羊身子,”龍顏玉作聲說,“我也擔心你阿爸犯事,爺爺能夠制止他,官兵抓不到琵琶女不會甘休,你瞧,柳天貌的兇相想吃人,幾個當官的湊一起交頭接耳,一定又有什么鬼主意。”
站在母親身旁,英雄最掛心的還是英雪和英琪,輕聲問道:“阿媽,大姐二姐可好?”
龍顏玉轉(zhuǎn)頭瞅了正在竊竊私語的柳天貌和莽里楚一眼,點點頭悄聲說:“好得很,爺爺早有安排。英雄,設(shè)法與草芝離開曼隴村,只要你們幾個孩子平安,阿媽死都不怕!”她很平靜,淡淡的笑了一笑。
“阿媽,你笑起來真好看。”英雄看到了龍顏玉美麗端正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