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桃花開?
這般違背季節(jié)時令的怪事三人還是頭一次聽說。
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今年省里鬧得很兇的那些事。
朝廷說有妖邪禍亂,派出大軍圍剿。
結(jié)果怎么著,毛都沒找到,還死了不少人,現(xiàn)在鬧騰的人心惶惶!
一時間,他心里面泛起狐疑,隱隱還有些懼怕。
畢竟當(dāng)了十幾年的差,兇神惡煞慣了,又仗著一身好功夫傍身,所以還勉強保持著沉著的姿態(tài),對那管家道,“帶我們?nèi)タ纯茨侵晏覙洹薄?p> ...
就在三名捕快問事的時候,韋道長和花妖也在別院的一間房中密探。
“憐卿,計劃很順利,法器也都備齊了,等今晚子時,陰氣濃郁之時,我便開始作法,煉制魂妖?!?p> 韋道長與桃花妖相對而坐,半張臉映著暗淡下來的晚霞,半張臉隱在黑暗之中,說話時薄薄的嘴唇微微動著,兩條眉毛一皺一展,眼中時不時閃著火光,看起來有些猙獰。
那桃妖便叫憐卿。
憐卿嬌艷中帶著三分頑皮的面容此時有些焦急,也有些興奮。
“道長,那牛員外...”
她依然牽掛著老邁的牛員外。
“憐卿...”
韋道長目光不經(jīng)意間在面前那片雪白的頸下一掃,舔了舔嘴唇,略帶沙啞的嗓音道,“放心,我知你對牛員外一往情深,不會耽誤你的好事的?!?p> 憐卿裝作沒看見對方的目光,只是面色有些愁苦,聞言強自歡喜,“奴婢就多謝道長了?!?p> 她嘴上客氣,心里面早把這色瞇瞇的牛鼻子祖宗親切問候了千八百遍。
若不是牛員外還有一魄握在他手中,若不是牛員外的魂魄得靠他打入體內(nèi)才能真正復(fù)活,她早就和這心腸狠毒的老家伙分道揚鑣了。
兩人一問一答,各自心懷鬼胎的商量著,憐卿兩道秀眉猛然一抬,望著韋道長道,“管家領(lǐng)著那三個捕快去我真身那里了?!?p> “讓他們?nèi)ィ凑不畈贿^今晚。”
韋道長冷笑道,“你那控人心神的手段還不夠火候??!”
憐卿也是冷笑,“控制心神又不傷他們魂魄靈海,也只能到這個地步了。那些人雖然受我控制,但靈識不滅,魂魄完好,還保存著自己的思想。
若不是你要保存他們的魂魄完好,那些人豈會自作主張?”
說著話,她就站起身,低頭盯著韋道長道,“為防萬一,奴婢先告退了。”
韋道長冷冷的望著憐卿消失的方向,捏了捏胡須,喃喃道,“你覺得自己能逃得出貧道的五指山?”
...
蔚頭三人跟在管家身后,向著宅子深處走去,空蕩蕩的大宅里偶而才能看到一兩個仆人正在掃院,其余地方竟連個人影也沒有。
怪冷清的!
“管家,怎么不見你家夫人、少爺,牛員外那么大年紀(jì),重孫都得好幾個了吧?”
蔚頭忽然開口問道。
那管家聞言確是一怔,眼中露出茫然,“嘶”的吸了口冷氣,喃喃道,“夫人、少爺?夫人,少爺?”
眼睛似乎失去了光澤,停下步子,呆呆的看著蔚頭,“不知道,不知道...”
眼看著傻里傻氣,說話都有些口吃,蔚頭煩躁道,“那棵樹在那,指給我,我們自己去看,不用你跟了!”
管家木然抬起手臂一指北邊,口里面依然低聲念叨著,“夫人、少爺、不知道...”
“這人是不是傻了?”
小李好奇的伸開五指在那管家眼前晃動,對方毫無知覺,雙眼無神,跟丟了魂似的。
矮個的老趙警惕的在周圍院墻上方望了一圈,夕陽已經(jīng)落山,只留下最后一絲微薄的光線掩映著起了山風(fēng)的院子。
他忽然說話了,“蔚頭,小李,我覺得這里有些怪!”
有些燥熱的白天過后,氣溫忽然就低了下來,幾人感到有些不大適應(yīng),心里面各自琢磨,越想越怕。
但臉上俱是沉著冷靜,威嚴(yán)有氣度,目不斜視的朝北邊的拱門走去。
不知不覺,幾乎施展了輕功。
如三道影子,倏忽間溜了進(jìn)去。
入目一片粉光。
幽淡帶著天藍(lán)的微弱光線中,一株巨大的桃樹開滿粉紅色的鮮花,花瓣精潤如玉,上面布滿深色條紋,由深及淺,光澤動人,如同卯時散滿西邊天際的絢爛晚霞。
山風(fēng)中,花瓣隨風(fēng)片片落下,好似一陣粉色的花雨,永不停歇,墜落的花瓣在風(fēng)中打著旋兒飄飄蕩蕩、晃晃悠悠的翩然而落。
地面上已經(jīng)撲了厚厚一層花瓣,樹上的花朵依然繁茂。
風(fēng)吹枝搖,馨香向四面八方飄蕩而去,整個院子里都充滿令人迷離的香味。
三人已是看呆了。
許久,老趙砸吧著嘴緩緩道,“我滴親娘啊,這么大的桃樹,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這么神奇的樹,該不會成神了吧!”
他被自己的話說動了,說完就虔誠的跪了下去,對著那株神奇的桃樹磕頭。
小李遭受著強烈的視覺沖擊,慌亂之余,余光瞥見老趙磕頭,他鬼使神差的也跟著跪了下去。
這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疇,蔚頭瞪著快要從眼眶中蹦出去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美景,腦子里鬼使神差般跳出一句話,“子不語怪力亂神?!?p> 這是他聽縣衙的師爺喝酒聊天時說的,也不大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記得那平日里斜眼瞄人的師爺后面還說了句,“什么敬而遠(yuǎn)之?!?p> 敬而遠(yuǎn)之的意思就很明確了。
先敬著,再離得越遠(yuǎn)越好。
于是,這位腰刀在側(cè),精通擒拿動刑等六扇門吃飯技能的捕頭,也跪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然后爬起來伸出雙臂,一手一個,像提小雞似的提溜著兩個手下落荒而逃。
這一幕,恰巧被飄在空中的憐卿看到。
她嘴角笑著,臉上說不出的表情,既非嘲弄,也不是詫異,是種奇妙的情緒在心頭滋生。
那是第一次受人膜拜時,惶恐又摻雜著得意、憐惜世人的復(fù)雜情緒。
不知不覺間,她看著三人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柔和。
只是這份情感未維持片刻,她猛然想起躺在床上,業(yè)已老邁不堪的牛員外,抿了抿嘴,似下了決心般目光倏地一寒,張開右手。
右手上妖力緩緩凝聚成三朵桃花。
憐卿心念一動,那三朵桃花在空中交錯前飛,頃刻間便沒入下方三人的后背。
只見那三名捕快身形一震,目光逐漸渙散,過了會,才緩緩回過神來,提線木偶般也不說話,走向韋道長所在的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