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 成了庶民
孟小魚和褐樟走著走著便靠近了農(nóng)莊大門。
褐樟說道:“主子,我們還是折返吧?如今農(nóng)莊之外可熱鬧了,各種小攤小販都將物什擺在了農(nóng)莊前的路上賣,還有不少好事之人老朝著農(nóng)莊張望,說是想偷眼見見主子或皇上?!?p> “難怪我聽著外面吵鬧得歡,看來此處也非清凈之所了?!?p> “主子這是想換地方住?”
“且先住著,住不下去了便換到一個無人認識我的地方去。”
“怕是難找了,主子如今可是名人?!?p> 這時,兩人忽然聽到門口的護衛(wèi)在對誰說道:“姑娘,我勸你還是回吧?!?p> 乍一聽,孟小魚還以為護衛(wèi)是在跟她說話呢,因為農(nóng)莊里面除了褐樟,人人都叫她“姑娘”。
“是啊,姑娘。我們幫你傳過話,也放你進去了,姑娘不見你,我們也沒辦法。”這是另一個護衛(wèi)的聲音。
“我們姑娘深居簡出,即便偶爾出去也是護衛(wèi)奴婢一大堆的護著,你就算留在此處也不可能見著她?!?p> 聽到此處,孟小魚忍不住好奇起來,對褐樟說道:“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褐樟很快便去而復(fù)返:“主子,是上官玉萱?!?p> “她今日是來找過我,我并未見她。我似乎并不認識她,綠采也未回復(fù)我她找我何事?!?p> “主子,她便是十六公主?!?p> “啊?!”孟小魚驚呼出聲,“我聽聞上官烈鋒臨死前殺死了皇后、所有妃子和尚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她與西嶺十三王子的婚事沒了,我以為她便留在了宮中,也被上官烈鋒殺了?!?p> “主子,小的之前也未打聽過此事,不知她的下落。主子若不想見她,便讓小的打發(fā)了她如何?”
“不,你即刻帶她來見我?!?p> “是。”
十六公主一身平民打扮,面容有些憔悴,步伐也不似之前輕盈,見到孟小魚,遠遠地便朝著她深深一福:“民女上官玉萱見過孟姑娘?!?p> “公主殿下折煞我了,快快請起?!泵闲◆~趕緊快走兩步,過去扶她。
十六公主卻往后躲過她,低眉斂目地說道:“姑娘身份尊貴,民女早已被皇上貶為庶人,姑娘切莫屈尊降貴來扶民女,那才是折煞民女了。”
“你被皇上貶為庶人了?”孟小魚蹙眉問道,“為何?”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民女父兄戰(zhàn)敗,民女尚能保全性命已是皇上開了大恩。姑娘如此通透之人,定然明白其中道理。”
孟小魚看著眼前的上官玉萱,如今在她身上,竟是再也看不到當(dāng)日那天真無邪的十六公主的半分痕跡。她不由得長長一嘆,問道:“那你如今居于何處?可有下人伺候?”
孟小魚篤定,自幼在皇宮中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定然不能適應(yīng)無下人伺候,萬事都要自己動手的平民生活。
“民女被趕出宮時,所幸還帶了些金銀細軟,便在城外買了間屋子住下,又買了幾個奴仆隨從。民女以前不知坊間疾苦,未曾想過要留些銀子備用,三月前已花光了所有積蓄,只好又將家中值錢的物什當(dāng)了些,又賣了些奴仆,才勉強活到了今日。”
“你當(dāng)年歸為公主,也不曾讓我自稱民女。如今你我都是庶民,你也莫要自稱民女稱我姑娘了?!泵闲◆~說道。
“姑娘哪里是庶民,姑娘很快就是皇后了?!?p> 孟小魚哂笑道:“哎,你再如此咬文嚼字的,我可要生氣了。”
這句話是當(dāng)時上官玉萱跟她說的,她如今便重復(fù)這句話來應(yīng)付她。
上官玉萱也記起了自己說過的這句話,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那你母妃…..?”
孟小魚不知道宸妃是被上官烈鋒殺了,還是跟上官玉萱住在一起,只好將話問出一半便停了。
“母妃已被父皇殺了?!鄙瞎儆褫媛曇暨煅剩?,“父皇本也要將我殺了,母妃臨死前用盡全力拉住了他,讓我跑了。當(dāng)時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嚇壞了,各自忙著逃命,沒人管我。我跑回寢宮,也不知道能去何處,管愈——呃,皇上的兵已經(jīng)涌入了宮中,到處都是刀劍和吶喊之聲……”上官玉萱說到此處已經(jīng)泣不成聲。
她當(dāng)時確實被嚇壞了。一個生長于深宮的公主,何時見過那種陣勢?
孟小魚和上官玉萱都不知道,當(dāng)時率先沖進宮的是宇寧世子葛玄凱帶進都城的那五千宇寧護衛(wèi)軍。他們在都城禁衛(wèi)軍營中受盡冷落和折磨,就等著管愈打過去,他們好找上官烈鋒報仇。故而他們一沖進皇宮,見人就殺,完全殺紅了眼,上官烈鋒是不想自己的妻兒落入敵人之手受辱,才親自動手殺了他們。
孟小魚走過去抱住上官玉萱,輕拍著她的背,柔聲說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p> 過了半晌,上官玉萱終于止住了哭聲,怯怯地看著孟小魚,卻沒再說話。
“你恨我嗎?”孟小魚問道。
“???”上官玉萱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
“你落得今日下場,多少也與我有關(guān)。你該恨我的。”
“我恨過。”上官玉萱倒是很坦誠,“當(dāng)年在我六皇兄的東宮,我本是好意去看你的,可你卻跳進了溫泉池。我們當(dāng)時都以為你是掉下去的。我六皇兄自己在水中找你,直到天黑到什么都看不見了才肯上岸。他和護衛(wèi)們差點將整個溫泉池和出水的河渠都翻過來了,可并未找到你的尸體。我以為你死了,雖然我六皇兄無論如何也不信。可他從此便不太待見我,我知道他定是怪我?guī)闳チ藴厝睾λ懒四?。我后來聽聞你好好地待在宇寧城?nèi)呢,好多人都知道你。我那時便恨你,恨死你了?!?p>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孟小魚也不知該如何向上官玉萱解釋。
她的父母兄長之死都與她脫不開干系,她無論有多充足的理由,對于上官玉萱而言怕都只是浮云。
“六皇兄聽說你在宇寧,非要跟父皇請戰(zhàn),親自領(lǐng)軍去攻打當(dāng)時還叫管愈的當(dāng)今皇上。我知道,他的目的并非去打勝仗,他想見你,他想知道那個待在宇寧城中為管愈出謀劃策的奇女子是否真的是你。我當(dāng)時極其恨你。我多么希望那個女子不是你,我寧愿你真的死了,也不希望那人便是你?!?p> “對不起!”孟小魚干巴巴地重復(fù)著這三個字。
“都城被圍后,我聽說六皇兄抓住的女子便是你。父皇、母妃和朝中眾臣都歡呼雀躍,覺得這下抓住了要挾管愈的把柄。只有我知道,這未必是好事,六皇兄定然舍不得傷害你。果然,他未要挾到管愈,竟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你可知當(dāng)時我有多恨你?”
“對不起!”
上官玉萱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如若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你仍會如此做,并不會因?qū)Σ黄鹞叶淖冎饕?。?p> 孟小魚長嘆一聲,無奈地點點頭。她不得不承認,當(dāng)年的十六公主長大了。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你有多恨我?”孟小魚問道。
“本來不是,現(xiàn)在變得是了。”
這個恨,怕是她倆此生此世都無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