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童言無忌
“干娘!”嵐楚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緊接著兩個小身影從門口歡快地跑進來。
管愈和孟小魚這才松開了彼此。
“干娘,你真的醒了?!睄钩鲋^笑嘻嘻地看著孟小魚。
蘭黛也笑瞇瞇地說道:“樟公公可真有本事?!?p> 管愈終于笑了:“褐樟呢?是該重賞。這小子想不到還真能制出壓制軟筋草毒性的藥來?!?p> “我讓趙太醫(yī)去瞧瞧他的傷去了?!泵闲◆~回道,“褐樟經(jīng)常傻乎乎的,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也不知是否真好全了?!?p> 管愈刮了刮她的鼻子:“這不跟你一樣?你何時知疼惜自己的身子?”
孟小魚:“……”
蘭黛問道:“干娘如今感覺可好些了?”
“嗯。”孟小魚點點頭,活動了一下手腳,“倒未有何不適?!?p> “褐樟說這藥也并不能化解軟筋草之毒,”管愈說道,“故而你還是得多愛惜著自己點。
這時候,褐樟和趙太醫(yī)回來了。
趙太醫(yī)跟管愈行了禮,然后滿臉尷尬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孟小魚。
孟小魚隨即會意,問道:“褐樟的傷都痊愈了?”
趙太醫(yī)微微紅了臉,低聲說道:“好全了,樟公公身體已無大礙?!?p> “多謝趙太醫(yī)了?!泵闲◆~終于放下心來。
趙太醫(yī)回禮告辭而去。
管愈又刮了刮孟小魚的鼻子,附耳低聲說道:“你怎可大張旗鼓地找趙太醫(yī)來給褐樟瞧那傷?趙太醫(yī)可是個因循守舊之人。你沒瞧見他都臉紅了?可你反而未臉紅?!?p> 孟小魚本未覺尷尬,聞言卻不由得紅了臉。
這時,常跟在管愈身邊的小太監(jiān)程公公匆匆進來,低聲對管愈耳語道:“皇上,西嶺使臣已到,說是將秦山百……”
管愈趕緊示意程公公住嘴,對著孟小魚說道:“你先休息會兒,我等會兒再來看你。”他又轉(zhuǎn)頭看向褐樟,“你跟朕來?!?p> 孟小魚有些疑惑,剛剛程公公的話,她隱約聽見什么已到,還未來得及往深處想,蘭黛和嵐楚立刻便黏了過來。
“干娘,”嵐楚抓著她的手直搖晃,“皇上叔叔說要幫我請教書先生,以后楚兒老早便要起床讀書了。你可否幫楚兒跟皇上叔叔說一聲,干娘教楚兒便好,不用請教書先生?”
蘭黛滿臉不屑地“哼”了一聲:“沒看到干娘病著嗎?你還想再累壞她不成?”
“可我聽說教書先生可兇了,學(xué)不好會被打手心?!睄钩M臉委屈。
“誰讓你學(xué)不好呢?”蘭黛說道,“你學(xué)好不就成了?學(xué)好了才能考上狀元讓皇上叔叔封你做官?!?p> “我何需去考狀元?皇上叔叔都說了會將宇寧封給我。你才需要學(xué)好點,不然書巫書屋準會被你敗掉?!?p> 孟小魚瞧著兩個斗嘴的孩子,心立刻柔成了一灘水:“考狀元?這可是個新鮮詞?;噬线@是已經(jīng)推行科舉制了?”
蘭黛使勁點頭:“皇上叔叔說了,不但男的可以去考,女的也行?!?p>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們黛兒如此聰明,不如就去試試。待在都城就有這個便利,無需千里迢迢跑來都城趕考?!?p> “我才不要跟一群臭男人爭呢。一輪一輪考上去,等皇上叔叔考我時,我早嫁人了?!碧m黛滿臉的不屑,“干娘,我養(yǎng)的鴿子正在孵小鴿子呢,干娘要不要去看看?”
“好??!走吧?!泵闲◆~拉住蘭黛和嵐楚的手,興沖沖地往外就走。
三人剛走到院子里,蘭黛看跟著的宮女太監(jiān)們都離得遠了些,這才示意孟小魚附耳過去,低聲說道:“干娘,你再不醒來,大臣們怕是都要辭官不干了?!?p> 孟小魚忍不住笑了:“小丫頭年紀不大,竟敢議論朝政?”
“干娘!”蘭黛撅起嘴,滿臉的不服氣,將她拉到鴿子屋門口,吩咐宮女太監(jiān)們再退后點,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我這哪是議論朝政?這宮里頭誰都知道的事,就干娘睡著了不知而已?!?p> “哦,你倒是說說看,為何朝官們有官不做,非得辭官不可?你皇上叔叔是暴君?”
“嗯。”早已湊過來旁聽的嵐楚一個勁地點著他的小腦袋,“皇上叔叔最近老繃著臉,見到楚兒也不笑。楚兒也想辭官,回宇寧去?!?p> 孟小魚看著嵐楚一臉正經(jīng)的模樣,嘻嘻笑道:“那是因為你皇上叔叔朝政繁忙,干娘又昏睡不醒,他心情不太好?!?p> “干娘,”蘭黛說道,“他何止心情不好?黛兒聽說他日日在朝堂上發(fā)脾氣,削了李中書令的官職,又將潘國相嚇得辭了官,如今大臣們嚇得都不敢言語?!?p> 孟小魚蹙眉問道:“怎會有此事?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皇上是個明事理的仁善之人,不可能如此對待臣子們。”
“干娘。”蘭黛不停地拉扯孟小魚的衣服,示意她蹲下身子,嵐楚也將頭湊過來聽。
“干娘,”蘭黛繼續(xù)說道,“你昏迷的次日,皇上叔叔并不知干娘是昏睡過去了,只以為干娘是太累睡久了點,故而在朝堂上便提出要舉行大婚,同時迎娶姑姑和干娘為后,遭到大臣們的反對。皇上叔叔龍顏大怒,當場便削了李中書令的職。”
孟小魚心中一緊:“你怎知此事?”
“我那日在金鑾殿后玩耍,見程公公端著給皇上叔叔的茶,站在殿外猶豫了好久才進去。我覺著奇怪,就跟了過去,躲在門口聽了幾句。”
“你竟偷聽朝事,越來越放肆了。”孟小魚用手指輕輕彈了彈蘭黛的腦門。
蘭黛不以為意:“我去得遲了,也沒聽見多少。就聽得很多大臣都說附議李中書令的提議,我就想知道那李中書令到底說了何事讓那么多大臣都附議他。聽了半日才明白,原來他是提議皇上娶潘國相之女為后。我當時一聽也火了,憑什么不讓姑姑做皇后,也不讓干娘做皇后,卻讓一個我從未見過的潘國相之女做皇后?”
孟小魚緊蹙眉頭,思索了半天,覺得那個潘國相之女陌生得很,從未聽聞過。
“就是。”嵐楚也生氣地附和,“憑什么?我就要干娘做皇后?!?p> 蘭黛推了一下嵐楚,說道:“你如此小,怎懂得人心復(fù)雜?去去去,你去看看可有小鴿子孵出來了?”
嵐楚還真聽話,咚咚咚就朝著屋內(nèi)跑去。
“我看你才是人小鬼大,還說楚兒?!泵闲◆~笑罵道。
“干娘,”蘭黛也不理她的笑罵,繼續(xù)說道,“那些大臣們說潘國相之女品貌極佳,琴棋書畫無所不通,還溫婉端莊、賢良淑德。這也罷了,他們說這些時皇上叔叔似乎也忍了,可他們又說姑姑年紀大了不好生養(yǎng),還得過癔癥恐成頑疾,不能為一國之母,皇上叔叔便生氣了,說他和姑姑早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之今日是姑姑的父母兄長之命換來的?!?p> “你皇上叔叔說的沒錯。所以他是一個明事理、懂感恩的好皇帝。黛兒也要向你皇上叔叔好好學(xué)習(xí)。”
“可他們說的還不止這些。雖然我看不到殿中情景,可那李中書令的聲音我卻是識得的。他居然說起干娘來,說什么干娘出身不好,還是不潔之身,更不宜做皇后。然后又有人附議他,說干娘被劫到北翌數(shù)月,已是不潔之身。那人這話一說出口,誠元叔叔就跳起來罵開了。他說干娘在北翌時他可是拜干娘為師的,日日好吃好喝招待著,奉為上賓,還說誰要再敢污了干娘清譽他便砍了誰的頭?!?p> 跳腳罵娘這事,上官誠元還真干得出來。
孟小魚笑道:“嗯,你誠元叔叔是干娘此生收的唯一一個學(xué)生。我與他之間確實清清白白的?!?p> “可隨后又有大臣說什么干娘早就是上官凌云的側(cè)妃,雖未行婚禮,卻早有了夫妻之實。好幾個大臣都收到了上官凌云和干娘的結(jié)婚請?zhí)?。還有人說上官凌云和皇上叔叔共一個皇祖父,本是兄弟,一女侍兄弟二人,有傷風(fēng)化?!?p> 之前蘭黛說的那些大臣們反對的理由,孟小魚也不怎么在意,可聽到說她和上官凌云已有夫妻之實這話,立刻便氣血上涌,如鯁在喉,心中一陣絞痛。
她在上官凌云的東宮住了那么久,他宮中的上下人等都叫她娘娘,誰能說得清他倆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干娘?”蘭黛見孟小魚臉色不對勁,仰著小臉喚她。
“無事,你繼續(xù)說。”
“呃——”蘭黛頓了一下,又看了看孟小魚,見她表情平靜,才繼續(xù)說道,“那李中書令又提到什么城樓之辱,他話剛一說出口,皇上叔叔就勃然大怒,說李中書令道聽途說、妖言惑眾,立刻就削了他的職,嚇得大臣們都不敢言語了。”
正所謂的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孟小魚縱是塊金子,此時也被眾人的口水給熔化了。
她只覺得全身氣血翻滾而上,波濤洶涌,繼而郁堵于胸口,剎時間憋得滿臉通紅。
“干娘,你怎么啦?”蘭黛大駭
“無事?!泵闲◆~壓抑著胸口的不適,從喉管擠出兩個字。
“干娘,姐姐?!睄钩诶锩娲蠼?,“小鴿子真的孵出來了!”
“真的?”蘭黛綻開燦爛的笑容,朝著嵐楚飛奔過去。
孟小魚頓時胸口一松,喉道涌上一股腥甜之氣,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