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生日愿望
這幾日,孟小魚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要掙錢,在這個男人為尊的世界必定得扮成男子方能不遭人非議??扇糇约阂恢蔽淞χ堤?,萬一被人欺負了可就麻煩大了。
聽管愈說,墨魚魁和打死后浪的人已被判死刑,明年秋后問斬。周之高因不知情,又尚臥病在床,并未被問罪??芍苤卟攀亲锟準祝€抓走了阿渡,怎能輕饒了他?她必得殺了他方能泄憤。
要殺周之高,只有兩個辦法,花錢雇刺客,或者把哥哥和大海哥找回來一起報仇?;ㄥX雇刺客,她也不知道何時能攢夠錢,又如何找可靠的刺客,故而最好還是先去把哥哥和大海哥找回來再說??勺咧セ柿暾胰私K歸又慢又累,故而她需要有匹馬。為了防止途中有人對她圖謀不軌,她還需要有自保的能力。
于是,這一日孟小魚在給管愈整理文書時便有了新的話題:“公子,今日是我十四歲生日?!?p> 她的笑容明媚,眸底卻藏著一抹狡黠,宛若初春迎著陽光綻放的花朵。
管愈瞧著她這模樣,思緒便飛離了本體。
他想起七年前他在孟家養(yǎng)傷之時,這丫頭才六歲,每每央著他給她講故事時,都會露出這般明媚而狡黠的笑容,宛若春日里迎風綻放的花朵。一轉眼,這小丫頭便長大了。
“噢,小魚兒你都十四歲了?你以往過生日可有何特別的慶祝方式?”他心里清楚,這小滑頭每次這樣笑的時候,定是有求于他。
“窮人家孩子的生日倒無甚特別,娘每年會去集上買兩個蛋煮給我吃。”孟小魚提到娘時,心中一陣陣地隱隱作痛,那明媚的笑容便漸漸消失了。“不過,姑娘家十四歲生日時家人會滿足她一個愿望,因再過一年她及笄便要出嫁了,故而家人便會在她未出嫁的最后一年實現(xiàn)她一個愿望。當然,這個愿望也不可太過,必是她家人可以幫到的。”
“那你有何愿望?我來幫你實現(xiàn)?!惫苡凵癯纬海闹辛巳灰黄?,卻不急于說破。他倒是有些好奇,她此次究竟想求他做何事。
孟小魚一見他這眼神,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半是心虛,半是懷疑他已猜到她這個所謂的滿足愿望一說純屬胡扯。
她仔細斟酌了一番詞句,仍舊有些吞吞吐吐:“呃——我本未有何特別愿望,不過——”
管愈見她一副認真又難以啟齒的模樣,眼角唇邊便劃過一抹邪魅的微笑,旋即正色道:“你盡管說出來,我若能幫你實現(xiàn)自會滿足你。”
孟小魚暗暗給自己打了陣氣,說道:“我想加入護衛(wèi)軍?!?p> “什么?加入護衛(wèi)軍?”管愈忽而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她的膽量。這丫頭壓根未曾把自己當女子看?!靶◆~兒,你一個弱女子打扮成男子已是離經(jīng)叛道,我怎能讓你再加入護衛(wèi)軍?”
孟小魚早料到管愈不會那么容易被說服,已經(jīng)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
“公子,我既已是男兒打扮,便不想輕易換回女兒裝。我希望自己能如男子般強壯勇猛,能舞刀弄棒、騎馬射箭?!?p> 管愈站起身圍著她轉了兩圈。她的身子這些日子又長開了不少,即便是著了寬大的男裝,也難以掩住她那日漸玲瓏的身段,可怎么瞧怎么覺得她雖比尋常女子高挑點,比起男子來卻顯得過于單薄瘦弱。
就這么副身板兒,還想如男子般強壯勇猛,舞刀弄棒、騎馬射箭?
“小魚兒,這世上哪有長成你這樣的男子?你若換回女兒裝必是風姿綽約、楚楚可人。”他看似不經(jīng)意地說著,心里卻暗自嘀咕,這丫頭長大了,竟是比幼時更惹人憐愛。
孟小魚聞言臉頰便泛起了一抹紅暈。雖然她知道管愈夸大其詞,可她這輩子畢竟第一次聽到如此直白的夸獎,不由得又喜又羞,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公子這話羞煞小魚兒了?!?p> 她這次是真的害臊了,臊得臉越發(fā)的紅,越紅她便越急,越急那臉便紅得越發(fā)艷麗。
管愈將這一幕納入眼里,心中一陣陣地悸動。
“為何要自己去學武?讓我來保護你不可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將她拉入懷里?!按慵绑?,我娶你。”
孟小魚一驚,猛地掙脫出他的懷抱,慌亂地說道:“請公子千萬收回此話,小魚兒出身低賤,配不上公子?!?p> 小姑娘年紀小,對男女之事的了解尚停留于書本知識,一時之間理解不了身前男子這種猝不及防的舉動和深情。
但她頭腦靈光,無需多想便能分清眼前的形勢。
管愈雖已父母雙亡,可他是宇寧護衛(wèi)軍統(tǒng)領,又深得宇寧王夫婦的器重,身份地位都不差,人也長得俊逸非凡,定有許多身份高貴的女子愿意嫁他。
而她出身低微,孤苦無依,在這個講究門當戶對的世界自然是不可能嫁給他的。
更何況,管愈說娶她,娶她為妻為妾都未可知,而在她之后還會在后院塞進多少美艷女子更是難說。
在尚赫,男人后院妻妾越多越有面子。而尚赫女子,越是三從四德、深居簡出的越被人夸贊。
孟小魚雖是尚赫女子,可她從小生活的漁村窮,年輕男子又大多被官府征去做苦力,女子便不得不拋頭露面,打魚曬網(wǎng)無所不干。加之她連著做了近七年的夢,她夢境中的世界卻是男女平等的,故而她毫不介意自己拋頭露臉,也不想自己的夫君三妻四妾。否則,她寧愿一世男兒裝扮,不婚不嫁。
她敢要求身為宇寧護衛(wèi)軍統(tǒng)領的管愈此生只娶她一人?
她不敢,而且越想越怕,眸中不由得充盈著恐懼,到最后身子竟微微抖了起來。
管愈也有那么一瞬間的懵怔,暗自后悔自己適才的沖動。不過是想將護她余生風雨不受以報她全家的救命之恩罷了,又非只有娶她一條路可選。再說,她畢竟還小,素日里再天不怕地不怕的,怕是也未曾大膽到想要嫁他。
可她父母雙亡,兄長也不在身邊,再過一年就及笄了,先跟他定下婚約不是比將來嫁個從未謀面之人更好?而且,宇寧郡主葛若蘭對他的熱情他也不是毫無知覺。讓王爺和公主知道他心有所屬能不能讓若蘭妹妹斷了她的小心思?
他心思百轉,立刻將后悔化為了計策,溫聲說道:“小魚兒,我嚇著你了?莫怕,我又不要你即刻便嫁我。只要你愿意,我便去求求王爺和公主,請他們?yōu)槲覀兊幕槭伦髦?。這幾日我便安排人將我家的宅子收拾好,以便我們以后搬過去住?!?p> 孟小魚暗自奇怪他是何時做了如此打算,怎的聽著像是計劃已久那般?說得她都微微心動了。
可她已然想明白了,此時斷非考慮兒女私情的時候。她要去找哥哥和田大海,殺了周之高,找機會救出阿渡。至于婚姻大事,她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只要說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想法便會招人嘲諷和唾棄。這種緣分怕并非一朝一夕可以遇著的。
管愈見她只是低頭不語,追問道:“小魚兒,你覺得可好?”
孟小魚正神游天外,聞言將目光悠悠落回地面:“不好!”
簡潔有力的兩字一吐出來,身前的男子滿眼的期盼立刻變成了驚訝和痛苦。
她定了定神,又多加了一句:“且不說王爺和公主不會同意幫你我作主,便是我自己也覺得這主意委實荒謬?!?p> “為何?小魚兒,你不愿嫁我?”管愈只覺得適才的打算尚未萌芽便落了空,兩眼戚戚然帶著十分的不解。
以他的身份和宇寧王夫婦對他的器重,放眼整個宇寧郡,無論是功勛世家還是達官貴人,誰不期待能與他攀上姻親關系。可她不但沒有滿心歡喜,反而毫不猶豫地拒絕。
“公子,你大可不必為了幼時的救命之恩而——以身相許?!泵闲◆~此話一出,立刻便覺得自己用詞不妥,可她也沒心思再找個更好的說法出來?!拔覍ψ约旱慕窈笞杂写蛩悖€請公子放心。”
“自有打算是何意?你是否有心離開我?”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襲上心頭,管愈竟覺得心口堵得慌。
孟小魚只覺得他這話聽起來真怪。若是在她夢境里,兩個人要先在一起了才會有離開之說??扇缃襁@情況,他倆似乎也稱不上在一起吧?不過她也不跟他計較了,干脆便實話實說:“我想去找哥哥和大海哥?!?p> “我派人去皇陵幫你把他們找回來便是。”語氣中隱隱蘊著怒氣與不甘。
孟小魚聽管愈說過,葛寧宏和上官蓉兒的義子被刺殺后,上官蓉兒因這事惹怒了皇上,氣得皇上下了禁令,宇寧王府之人和宇寧的官員軍士,未奉詔不得靠近都城兩百里。而皇陵在都城外三四十里處。管愈要派人去找哥哥和田大海怕是鞭長莫及,且他本是宇寧護衛(wèi)軍統(tǒng)領,一不小心就可能會招致殺身之禍。
如此一想,她便故作刁蠻地質問道:“你如何派人去找?你的人不是宇寧王府之人便是宇寧護衛(wèi)軍人,莫說去不了皇陵,便是偷偷摸摸去了,怕是也找不出哥哥和大海哥來。光知道他倆的名字,我估摸著可以找出十個八個同名之人。”
管愈被她一頓擠兌,不但沒生氣,反倒心下一松,說道:“我何需從宇寧派人去查?都城我也并非全無熟人,我去信請他們幫個小忙便是。再說,除了你哥的名字,不是還有老家的地址和一個叫孟小魚的妹妹可以對一下的嗎?”
他的聲音磁性溫柔,把孟小魚說得心中軟乎乎、暖呼呼的。
孟小魚的語氣不由得也柔了幾分:“可你都城的朋友又非修繕皇陵的監(jiān)工,總不能一個個去問吧?”
“總會有辦法的。好啦,今兒個是你生日,我得為你慶祝一下?!?p> 管愈這話一下就提醒了孟小魚她還有事求他,可又覺得他定然是不會同意她加入護衛(wèi)軍的,不由得一陣失落,興趣索然地回道:“不用了,橫豎你也不會由著我的意愿?!?p> “你想舞刀弄棒、騎馬射箭,我教你便是?!?p> “真的?”孟小魚笑容立刻又變得明媚起來,那純凈透亮的雙眸仿若星辰般閃耀。
“嗯。不過,你可得每日卯時起床。”
“好!一言為定!”孟小魚不禁笑逐顏開。
無論如何,她先練好武藝再說,過不了多久說不定她就攢足了路費,還可以買匹馬。到那時,她便一騎揚塵而去,先把哥哥和田大海找回來再說。
于是之后的每日卯時,孟小魚都會被秋菊叫醒,匆匆洗漱一番后便去練武場找管愈。
為了不耽誤自己練武,管愈則不得不每日早起半個時辰自己先練,等孟小魚到了再教她。
王府兵器房里的兵器很多,可不是太長就是太重,孟小魚挑挑揀揀選了幾日也沒選到一件稱手的。
這一日,管愈拿出來一把腰帶軟劍給她。那劍身柔韌鋒利,可以隨意彎曲,劍鞘是一條皮質腰帶,平時不用的時候,將劍身藏在劍鞘中,當作腰帶圍在腰間,還非常好看。
孟小魚將軟劍一會兒抽出來,一會兒放回腰間,來來回回玩弄了好久,愛不釋手。
她并不知道,這軟劍是管愈花了高價請鑄劍大師金龜子專門為她鑄造的,其用料非??季浚昧饲嚆~、玄鐵、烏金和一種難得的隕石所造。普天之下只此一把。
管愈見她喜歡那軟劍,心下也甚是歡喜,原來哄這丫頭開心也不是那么難。
“腰帶劍不適合砍與刺,但可以割。它可以輕易割斷喉管和關節(jié)韌帶,而揮動起來也可像鞭子一樣,速度極快。此劍鋒利無比,用得好了殺傷力極強?!?p> 孟小魚點頭如搗蒜,又展開她那迷死人不償命的明媚而狡黠的笑容,軟言央著管愈教她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