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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神國,剛成人間收容物

第六章 黑暗中的怪物

  “它去了哪里?”

  “牛尸!”

  “糟糕,回收小隊!”

  NERC站點指揮中心,數(shù)名高層恍然驚呼,猛然扭頭看向另一塊監(jiān)控屏幕。

  恰好看到躺在轉運車上的牛尸,突然翻身滾落。

  這突兀一幕,驚得推車的D級人員駭然后退,以至于沖撞到了安全人員。

  也就在這一刻,滾落在地的牛尸,動作矯健的掙扎站起,埋肩挺角,四蹄踐踏,發(fā)動沖撞。

  一名安全人員措手不及之下,轟然被狠狠撞中胸膛,雖然牛角已經(jīng)被切割,但剩余的角茬,依舊將安全人員撞飛,重重砸在廊壁上,口吐鮮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自由射擊!”

  “噠噠噠!”

  經(jīng)過最初的混亂,安全人員立即反應過來,連忙發(fā)動攻擊。

  半自動步槍掀起的金屬風暴,在牛尸上迸濺起大量黑色液體,壓制得牛尸連連后退。

  “哞!”

  牛尸低吼一聲,轉身就跑。

  “銷毀它!”

  回收小隊怒叱,拔腿便追。

  不料,一個個剛剛邁動腳步,身軀猛然一僵,皆難以置信的摸向脖頸。

  溫熱濕滑的液體,令他們瞳孔驟縮,一個個艱難回頭看去:

  只見剛剛被牛尸頂飛的安全人員,滿身鮮血的倚在墻上,正提著青煙裊裊的半自動步槍,毫不停歇的射擊著走廊內(nèi)隱藏攝像頭。

  ——剛剛就是“他”殺了所有人,現(xiàn)在“他”還要戳瞎指揮中心的眼睛。

  大意了……眾安全人員一臉不甘而怨憤的倒下了。

  “嗒嗒嗒——”

  牛尸逃而復返,四蹄踩著積滿薰衣草混合液的地板上,濺起圈圈瀲滟,也在指揮中心高層心中濺起驚怒漣漪。

  此時,指揮中心大屏幕上,一盞盞監(jiān)控屏幕陷入黑暗。

  “回收小隊全員犧牲,極有可能轉化為活尸,請各單位注意?!?p>  “它在掩蓋逃跑蹤跡,出動無人機!”

  “封鎖F6所有區(qū)域,三十秒?yún)R報一次口令?!?p>  指揮中心傳來驚怒之極的聲音,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

  疫醫(yī)作為Euclid級收容物,威脅指數(shù)并不高,尤其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薰衣草可使其鎮(zhèn)靜的弱點之后,可以說,疫醫(yī)近乎于Safe級收容物。

  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近乎于Safe級的收容物,竟然突破收容,直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人在哪里?

  這簡直就是對他們站點工作能力的極端羞辱!

  一時間,站點安全人員幾乎傾巢而動,四面八方趕向疑似區(qū)域。

  尤其是被摧毀的監(jiān)控盲區(qū),成了重點照顧對象。

  事實證明,任何收容物都不可小覷。

  在站點封鎖疑似區(qū)域之時,疑似區(qū)域也不停涌出疫醫(yī)制造的活尸。

  它們保留肌肉記憶,當手握槍械之時,戰(zhàn)斗力不比站點安全人員低,甚至更高。

  因為它們不知死亡為何物!

  “不對!不對!其他幾路都是誘餌,疫醫(yī)的真正目的是……阿瑟斯!”

  突如其來的驚呼聲,剎那間,令指揮中心落針可聞。

  ……

  ……

  “我該怎么稱呼你呢,瘟疫先生?”

  渾身鮮血的安全人員側過身子,露出身后一頭體型膘碩的夏洛萊肉牛,聲音正是從它口中吐出。

  看到口吐人言的肉牛,經(jīng)歷過“無根之魂”沖擊的寧修遠,心理承受能力已經(jīng)好了很多。

  但還是有些頭皮發(fā)麻。

  因為這頭肉牛的腦袋是倒置的,角茬朝下,鼻孔朝上,好似被人切下又重新裝了回去。

  肉牛身上插滿了手動泵和紫銅管,粗糙接口處,還能看到黑色液體滲出,滴滴答答,怪誕荒謬。

  寧修遠提起馬燈,站了起來,沉默不言,思緒急轉。

  “醫(yī)生,你在做什么?他是我們的客人,你若是想永遠被關押在小黑屋中,永遠接觸不到實驗材料,那就繼續(xù)你的行動!”

  房門口喇叭中,突然傳來震怒之極的恐嚇聲。

  “你們可以關押我,但不要質疑我偉大而仁慈的犧牲,他不是客人,他是瘟疫,他身上帶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瘟疫,等到他擴散開來,所有人都得死!我是在拯救你們,不要干擾我的行動?!?p>  伴隨著牛尸所言,走廊深處傳來激烈槍聲。

  ——那是疫醫(yī)操控的活尸武裝,對站點安全人員發(fā)起的強勢狙擊。

  “現(xiàn)在只有我能拯救他,乃至拯救一切人類,只有我!只有我!”

  慷慨怒吼中,倒置的牛首,轟然掉落,咕嚕嚕滾向室內(nèi),在寧修遠三步之遠停住。

  “啵!”

  牛尸斷頸處,狹小喉管中猛然探出一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臂。

  旋即,又是一只手臂探出。

  兩只手臂扒著肉牛斷頸,硬生生從牛尸中提出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長袍,戴著陶制鳥嘴面具的怪異之人。

  牛尸體內(nèi)似乎干燥無比,沒有在他體表留下半點污漬。

  “噗通!”

  碩大牛尸轟然倒塌,仿佛失去支持的靈魂。

  疫醫(yī)看著走廊里積聚的薰衣草混合液,一臉厭惡而嫌棄的抬腳向室內(nèi)走去。

  “瘟疫先生,你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不過,遇到我,將是你最大的幸運,我會殺死你,然后治愈你,讓你享受健康快樂?!?p>  疫醫(yī)直勾勾看著寧修遠,語氣狂熱。

  “阿瑟斯先生,請立即進入內(nèi)室,我們的人馬上過來處理,注意不要被他觸碰到,他會將一切活物轉化為活尸?!?p>  安全門旁的顯示器中,傳來指揮中心焦急的指示聲。

  寧修遠聞言瞳孔一縮,下意識就要向內(nèi)室逃去。

  “走?不不不,我絕對不會讓你污染整個世界?!?p>  疫醫(yī)搖頭,腳步似慢實快,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彈指間,便欺近寧修遠三步之內(nèi)。

  五指如龍,疾風驟雨般,奔襲而來。

  此時,有意退向內(nèi)室的寧修遠,根本沒想到鳥嘴怪人速度如此之快。

  電光火石間,那缽大鷹爪,蓋臉而來,就要扣住他的五官。

  “操!”

  寧修遠下意識就要掄起馬燈,當做棒球棍,狠狠砸了過去。

  不想,馬燈剛剛提到半空。

  “啊——”

  凄厲慘叫,撕裂長空。

  ——是疫醫(yī)!

  它突兀發(fā)出歇斯底里的慘叫,如龍五指猛然并攏,化為鷹爪,狠狠戳向自己的雙眼。

  卻是在這一刻,寧修遠手中馬燈光芒大放。

  刺眼的暗黃色光芒,充斥室內(nèi),灼燒靈魂。

  “你……咯咯咯……咯咯……”

  疫醫(yī)驚恐得怒吼咆哮,只是聲音通過咽喉之時,卻化為咯咯低噥。

  只有臉上神情,無聲傾訴著它的內(nèi)心。

  它的身體迅速隨之透明,一抹流光隱隱在它體內(nèi)閃耀。

  下一秒,光芒盡斂。

  天黑了。

  ……

  ……

  馬燈似乎將天地光芒提前透支,以至于當它熄滅之時,黑暗籠罩大地。

  “吼——”

  “吱吱——”

  無盡黑暗中傳來怪異的嘶嘶聲。

  “呼呼——”

  寧修遠喘著粗氣,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連忙打開水晶燈罩,劃開一根火柴。

  旋即,他渾身一個激靈。

  ——馬燈沒油了。

  無盡黑暗,還有隱藏在黑暗中的嘶啞低吼,令他額頭冷汗直冒,心跳如鼓。

  他連忙丟下火柴,借著最后余光,摸黑打開底座油蓋,將隨身攜帶的一瓶油脂灌入其中,再次劃開一根火柴。

  “彭!”

  一簇火苗迸濺而出,排斥黑暗,照亮三尺空間。

  “臥槽——”

  寧修遠駭然驚叫。

  只見光明邊緣,一張剝皮人臉浮現(xiàn)而出,灰色肌腱和紅色血肉糾纏在一起,卻讓寧修遠看到無數(shù)熟悉面龐。

  那是父母、戀人、摯友、一切親近之人,懷有好感之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恐懼,從他內(nèi)心深處生出。

  也就在這一刻,剝皮人臉猛然張大血盆大口,一根粘稠觸手,電射而出,啪的纏繞住寧修遠的脖頸,驀然扼緊。

  啵啵啵!

  一連串泡泡聲炸響,那是一顆顆眼球從觸手上睜開張望世界的贊禮。

  眼球倒映著眼球,重重疊疊,沖擊著理性生物的想象邊界!

  “咯咯……”

  寧修遠驚恐怒吼,嘴中發(fā)出的卻是熟悉的咯咯聲。

  前所未有的恐懼,席卷了他的身心,令他大腦一片空白。

  好在,之前長時間思考制定的預案,令他下意識執(zhí)行起來,他本能得將點燃的火柴,送向燈芯。

  扼住脖頸的觸手,卻將他瘋狂向黑暗中拉扯。

  無窮無盡的黑暗,如深夜潮水,一點點吞沒他的軀體。

  “咯咯咯……”

  歇斯底里的掙扎,在寧修遠喉中發(fā)出。

  窒息、恐懼、未知、死亡,無盡壓力令他臉龐猙獰。

  各種液體從他的眼尾、鼻孔、嘴角滲出,令他狼狽而又可憐。

  “彭!”

  火苗竄起,燃燒空氣的轟鳴,炸響三寸空間。

  馬燈點燃了。

  淡黃色光芒,爭先恐后得向四面八方擴張而去。

  剝皮人臉驚恐得尖叫一聲,連忙向黑暗深處遁去,長長觸手尤不甘心的掛在寧修遠脖頸上,拉得極遠。

  最終,在某一刻再也維系不了,倉皇抽離。

  “吱吱吱——”

  好像千萬老鼠的吱吱聲,在寧修遠靈魂深處抓撓,撓得寧修遠恨不得撕裂肉身,狠狠撓一撓靈魂。

  但從死神手里奪來生命的喜悅,掩蓋了這份靈魂之癢。

  “呼哧……呼哧……”

  寧修遠跌坐在地,驚恐得喘著粗氣,表情扭曲,臉上盡是驚懼瘋癲留下的各種黏液。

  無盡黑暗在這一刻,只剩下嗚咽喘息。

  許久,寧修遠才緩過神來。

  他咬牙擦干情緒崩潰的眼淚,勉強收拾心情,提起馬燈,繼續(xù)前進。

  周圍一片黑暗,腳下是無限延伸的混沌灰色,他敢肯定,這里已經(jīng)不是基金會的套房。

  他茫然張望著周圍黑暗。

  黑暗中吠叫低噥不斷,光照邊緣隱隱能看到只鱗片甲的恐怖景色。

  但它們不敢靠近,只能在光照邊緣徘徊,帶著無盡的貪婪和憎惡,等待著燭火熄滅,希望淪喪。

  寧修遠沉默了一會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緊了緊提桿,循著本能,向一個方向走去。

  黑暗寂靜無聲,大地混沌若虛。

  腳步不響,時空無限,只有心跳和呼吸,提醒著他,他還活著。

  時間在這一刻,喪失了意義。

  只有思考,才變得極具價值。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隱隱浮現(xiàn)出光明,好像黎明前的晨曦,又似朝暮時的夕陽。

  寧修遠卻驀然站住腳步。

  眼前景象是那么的似曾相似,他曾兩次相遇,只是當時并未深思,亦未多想。

  他躊躇許久,咬牙邁出腳步。

  一步邁出,世界大變,天地驟亮,高聳如劍的教堂,直刺蒼穹,遮掩住晨曦光芒,在他身上投下厚重陰影,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咚——”

  天際傳來鐘樓的準點報時,提醒著神之子民,新的一天開始了,生活照舊。

白天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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