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最后一節(jié)課的下課鈴聲響起。
老女人機械般的交代了交代高考要帶的東西和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后叫了幾個有希望上大學的同學單獨出去說了一些悄悄話。
重新進來收拾好東西后,她面無表情地說:“同學們再見,高考加油”
干干巴巴,毫無營養(yǎng),不過大家也習慣了,三年來都是差不多的講話,差不多的干巴,差不多的沒營養(yǎng)。
大家蠢蠢欲動,老女人拿上東西推門走了出去,幾秒后教室里爆發(fā)出一聲聲歡呼,扔書的扔書,撕書的撕書。
喂喂喂,那邊拿出打火機的同學過分了啊,同學請冷靜!
一時間群魔亂舞,嘰嘰喳喳。風歸虛捂上耳朵,這就畢業(yè)了?真是恍如隔日,原來三年真的很快。
忽然一股風吹來,翻動了桌面上的課本,嘩啦嘩啦。
風歸虛看向窗外嘆了口氣,他并不傷感,這三年他沒什么好懷念的,也并不想開心狂歡什么的,他只是有點迷茫。
之后的高考,他不用考也知道是個什么結果。大學肯定是考不上,考個大專然后畢了業(yè)去打工?風歸虛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不過就算他不想要也沒什么用,他沒什么力氣反抗,也不怎么想反抗。
“你來!”
突然,如雷的聲音在風歸虛的耳邊炸開。什么什么?風歸虛懵了,誰叫我?
他扭頭看了看四周。還是群魔亂舞,啥情況?這么大的聲音大家怎么都好像沒聽見一樣。那聲音古樸深沉也不像附近自己的這些二貨同學能說出來的。
風歸虛伸手掏掏耳朵,怕是自己幻聽了吧。
轟的一聲,教室右邊的墻壁突然炸裂開來,耀眼的白光頃刻間吞噬了所有人。
風歸虛在爆炸的瞬間就被一股巨大的推力給拍到了左邊的墻上,陣陣的轟鳴在風歸虛的耳朵里嗡嗡做響,他的眼前已經是模糊一片。
“這是一百個煤氣罐爆炸了?我就說讓食堂阿姨悠著點,給我多盛點飯,神不就保佑你了嘛。”風歸虛掙扎著站起來晃晃腦袋穩(wěn)了穩(wěn)神,趕忙到處摸摸看看有沒有哪的零件少了。
還好還好,什么都沒少。不對啊,這么大的爆炸自己怎么一點傷沒有,風歸虛有點奇怪。
回頭一看,自己身后是破碎的講臺,講臺后還壓著個倒霉蛋張宇豪。
風歸虛咧嘴一笑。那就原諒你舉報我之罪吧,這種情況他還能笑出來,真是24k純沒心沒肺。
風歸虛想拉倒霉蛋起來,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昏迷了。
“我說怎么沒聲呢”風歸虛心說。
等等,不只是這個倒霉蛋。
風歸虛這才發(fā)現(xiàn)附近出奇的靜,他這幫平時班里屁大點事也得整得跟蘇聯(lián)解體一樣的同學們,這種時候居然什么聲都沒有。
別說尖叫,連活人的動靜的沒有。
這也太詭異了,不對,太不對了。不說發(fā)生了什么,就這么大的聲音怎么可能沒人過來看看,屁事那么多校長勒,抓學生違紀堪比FBI的教導主任勒。都哪去了?
靠!不會是見鬼了吧。
風歸虛正想捏捏臉來試試自己是不是見鬼了,那邊墻壁的破洞忽然響起了輕微的嗡嗡聲。
他初中時曾練過幾天弓箭,后來因為拉弓太累又射不準老脫靶所以就放棄了。他認識這種聲音,是弓弦震動的聲音。
風歸虛實在好奇,于是他快速貼緊黑板的那面墻慢慢平移了過去。姿勢雖然有點難看,但他覺得這樣比較有安全感。
他正平移著,突然兩個人影出現(xiàn)在破洞邊。他們背著那道白光,風眠看不太清,只能看出一個高一個低一些。
“噗哈哈,前輩你看小螃蟹誒!”
“嚴肅”
莫不是黑白無常?可他們不是應該晚上來嗎,怎么大白天的就來了?怎么聽聲音還有個妹子,黑白無常也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小螃蟹又是什么鬼啊喂?
風歸虛死盯著那倆人影,不敢眨眼。
較低的那個身影一陣模糊,一雙泛著紫光的眼睛猝不及防地出現(xiàn)在風眠眼前。
……
風歸虛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yī)院了,而關于那天下午的事,校方解釋說是煤氣罐爆炸。
還真說是煤氣罐爆炸?風歸虛覺得很扯。
不過一向摳門的學校居然主動承擔了這次事故帶來的所有費用。有免費的地方住,有免費的吃的,還有免費漂亮的護士小姐姐看。
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后,風歸虛順利出院。
本來他還想再住幾天來著,再三申請后,陳院長親自來告訴他“你已經好了。”
“真的嗎,我不信”風歸虛眨巴眨巴眼睛。
“真的!”
“真的是真的嗎?”風歸虛再眨巴眨巴眼睛。
陳院長有些無語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子,擺擺手手招呼了來保安“真的真的是真的!”
“好的,院長先生。抱歉這些日子給您添麻煩了,私密馬賽!”風歸虛起身深鞠了一躬
“李隊長這些日子也辛苦了啊哈哈,多謝照顧多謝照顧”風歸虛看著院長身旁的壯漢說。
……
風歸虛推開門,穿過狹小的客廳,癱倒在床上。摸了摸自己干癟的肚子心想早知道吃完飯再走了,現(xiàn)在還得再消耗點吃的。
咚咚
“誰???”風歸虛穿著圍裙,拿著勺子走出來開門。
一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留著低垂到腰間的黑長直,印著動漫人物的白色t恤,水洗色的緊身牛仔褲,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風歸虛看著有點愣了,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地方,而且這眼睛怎么有點熟悉呢。
女孩撩了一下?lián)踉谘矍暗囊豢|細發(fā)輕聲說:“你好,風先生,我是市政府負責扶貧方面工作的?!?p> 清脆的聲音宛如盛夏的酸梅湯中冰塊的相遇。
“扶貧?”風歸虛心念一動。
“請進請進?!憋L歸虛急忙招呼著。舉著勺子就做起了歡迎動作。“小心點小心點,別摔倒了”風歸虛手忙腳亂。
兩個人小心翼翼的穿過走廊,風歸虛生怕自己撞到人家女孩子,妹子一路小跳著過來。小心不小心的,反正每一次跳的時候挺謹慎的,眨巴著眼睛認真挑選著落腳點。
“bingo!通關!”在躍過最后一堆雜物后,女孩開心的笑。風歸虛撓撓頭說:“那個,家里比較亂。要不你先坐床上?”女孩坐到床邊點點頭:“沒事沒事,你去忙吧”
風歸虛打開許久不用的老牌子風扇對向女孩,不一會嗡嗡嗡嗡的聲音響起。
“聲音有點吵,但是挺涼快的”風歸虛做撓撓頭?!巴?!我爺爺?shù)睦戏孔永镆灿羞@種的!好久好久沒見過這樣的風扇了”女孩很驚奇站起來圍著風扇擺弄。
風歸虛也不攔她,轉身進入廚房,過了一小會又探去半個身子試探著問“呃那個,我在煮方便面,你要吃嗎”
“可以的可以的,正好我餓了,謝了啊”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風歸虛轉身又忙活起來。
女孩玩膩了風扇后,好奇的看向四周,破舊的房子里倒是“五臟齊全”不到二十平米的面積下,有床有桌子有沙發(fā)還有廚房,甚至還有個書柜。
女孩坐在床上搖晃著纖細白嫩的小腿,用手交叉托住下巴看著廚房里忙碌的身影小聲地說:“對不起啦,小螃蟹。”
“好了好了,上菜嘍”風歸虛端著一碗方便面走了出來“一個蛋再加數(shù)片青菜葉,盡享豪華套餐吧客人!”
風歸虛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桌子移到女孩面前。
女孩看了一眼面前的方便面,抬起頭看著風歸虛說:“你不吃啊?”
“沒事沒事,我吃過了,你吃吧你吃吧”風歸虛吹著手轉身拿了雙筷子放到碗上說:“洗過的”
“你知道我要來?”女孩問。
“不知道啊”風歸虛答。
女孩點點頭,拿起筷子大快朵頤的吃了起來。半響后,女孩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擦嘴打了個飽嗝說:“好吃!”
尋覓著找到角落里的垃圾桶一個低拋把手中的紙巾扔了進去,然后用空出來的手比了個大拇指。
風歸虛目瞪口呆著看著眼前的女孩,這吃的也太快了吧…而且還是剛做好的。
“咳咳,好吃就行,我專業(yè)五星級方便面大廚”風歸虛也比了個大拇指回給女孩
女孩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半躺在床上直不起腰。
風歸虛心想,這有啥好笑的,姑娘你真是笑點清奇,不拘一格。
笑了一會的女孩咳嗽了一聲說:“咳,那個,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pokey,百奇餅干的那個pokey噢!”
“噢噢,你好你好,我叫風歸虛”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的!說正事吧,政府有個扶貧計劃”百奇頓了頓又說:“就是把像你這樣勤工儉學的好學生送去美國深造然后回來報效祖國”
“啥?你說啥?”風歸虛傻了。這些年別說三好學生了,就是進步生也沒自己的份,自己還好學生?再說學校扶貧的名額也從來沒落到自己身上。
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小透明的風歸虛不明白這樣的好事為什么會落到自己身上。
他狐疑的看著百奇,該不會是個騙子吧?可自己好像也沒什么可以騙的,難道是來騙色的?想到這風歸虛連忙往后退到了角落還用雙手捂住了胸口。
百奇抱起手嘟囔說:“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跟個受欺負的小媳婦一樣。我又不會怎么你,你個大男人怕啥”
風歸虛一尋思也是哈,而且這么漂亮一個女孩,自己也不吃虧。于是就閉上眼,張開了雙手,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百奇強忍著踹死眼前這貨的欲望,轉身從背著的包里掏出一份牛皮紙包裝的文件包“諾,給你”
“什么啊?”風歸虛拆開線,拿出里面的文件和一根筆?!熬瓦@些???”風歸虛倒了倒牛皮包裝袋。
百奇站身來直視著風歸虛的眼睛:“一張足夠了,看得懂嗎”
這份冗長的文件是用希臘文寫的,雖然下面還有英文翻譯,但風歸虛同學的英文成績從來沒上過四十分,所以相當于沒有。
“看不懂”風歸虛同學很誠實。
“那我告訴你這上面的大致意思,這是一份入學協(xié)定加保密協(xié)議,如果你要上我們的大學的話,這是必須要簽的”百奇輕聲說。
“好,我簽?!?p> “嗯嗯?這就簽了?你不怕我們把你拐到美國賣了?”百奇驚訝于這家伙的果斷。
風歸虛看著她,笑了笑說:“有大學上已經不錯了,而且就我這種人,賣了能值幾個錢?”
百奇撇了撇嘴然后拿起那根Waterman蔚藍色的鋼筆遞了過去“決定了就簽上你的名字吧,風先生?!?p> “用征求我監(jiān)護人的同意嗎?”
“你養(yǎng)父母已經同意了,所有手續(xù)都已經辦好了”
“哦,這樣”風歸虛答應了一聲,低垂下了頭。拔出筆帽就要在文件上簽下名字。
百奇看著他這幅衰樣,忽然有點難過“等等,我改變主意了,等過段時間再跟你商量?!?p> “?。俊憋L歸虛還沒反應過來,百奇已經收好東西走到門口了“那根鋼筆就送給你了”百奇轉過身來說。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風歸虛剛剛抬起頭看向門口。難得的陽光恰好灑下,點點光輝落在百奇的睫毛上浮動閃光,陽光籠罩下的她變得寧靜淡雅。
有那么一瞬間,風歸虛覺得時間仿佛停滯,風緩緩停下,窗外的蟬的叫聲被無限拉長。一切都慢了下來。
“走了奧,小螃蟹?!痹陲L歸虛恍惚間,百奇離開了。
“小螃蟹?”風歸虛反應過來后聽見這個詞,瞬間清醒,追出去發(fā)現(xiàn)人已經走遠了。風歸虛傻站在樓道口再想到剛才的事,就是嘛,怎么會有這種好事落在自己頭上。
關于為什么就那么輕易就答應簽字的真正原因他其實憋住沒說,不是什么賣了能值幾個錢這樣的爛話。可他從小到大沒怎么受到善意的對待,也不知道如何接受善意,所以只好說些爛話。
從來沒人這樣對待過他,所有人不是看不起他就是覺得他可憐??床黄疬€好,覺得他可憐的人更讓他難熬。
他們總是高高在上,時不時的施舍,就像,就像對待一條野狗那樣。所有人跟他說話,都是在命令他。命令他做事,命令他接受施舍。
在風歸虛迄今為止的人生中,從來沒人跟他商量過什么事,從來沒人在乎他怎么想,也從來沒人問問他的意見。
所以當那么耀眼的一個女孩居然還詢問他的意見,他胸口的那顆躁動的心臟忽然就停下了。
不答應怎么行,不答應都對不起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