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積暗

　　易柏下意識的咽下了口水。

　　只是一個盒子就價(jià)值百萬！那里面的東西呢？得有多值錢！

　　秦宋看出他的想法，笑著打開了盒子；只見里面平放著一柄造型優(yōu)美，刀鞘和刀柄上有珠寶鑲嵌，刀身宛如黃金打造，其上還有美麗的雕刻圖案。

　　“這把刀……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法國皇室不可能讓人將它帶離國土?！?p>　　易柏瞪圓了眼睛，這柄刀他認(rèn)識，價(jià)值在全世界排名第二，僅次于乾隆皇帝的狩獵刀，在法國人的眼中，它象征著傳奇皇帝拿破侖功績的豐碑，就算通過買賣易手，也絕不可能被允許帶離法國國境。

　　秦宋搖搖頭笑道：“這事我聽老趙說過，他好像留了把假的在那……”

　　“不可能！”易柏當(dāng)即搖頭：“這么重要的信物，法國政府必然會嚴(yán)加看管，他們不會給以假亂真的機(jī)會，更別說持有者還是一個外國人?！?p>　　秦宋笑瞇瞇的道：“每個國家都會有貪污受賄的家伙，當(dāng)時這把刀被保存在法蘭西的榮軍院，然后榮軍院的院長剛好欠下了巨額賭債……”

　　易柏恍然大悟道：“所以是趙老爺子替他還完了債務(wù)，他才不得不幫忙偷天換日？”

　　“偷天換日這個詞用得不錯，但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p>　　秦宋老爺子心情很好，順帶著夸了易柏一句，有些唏噓道：“那家伙的債主就是老趙，他只是答應(yīng)對方晚點(diǎn)還債，那家伙就主動提出讓他把軍刀帶回國內(nèi)把玩。”

　　易柏一下子愣住，忍不住低頭去看那把軍刀，這個對法國人來說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特殊藏品，竟然就這么簡單的被自己人給賣了？

　　秦宋聳了聳肩，笑道：“不敢置信吧？我當(dāng)時也是像你一樣的表情，給老趙嘚瑟了好一陣子?！?p>　　“算了，別去糾結(jié)了，在歷史每次發(fā)生重大轉(zhuǎn)折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們都在普通的活著，能夠親眼見證歷史改變的瞬間，不是恰好身處于轉(zhuǎn)折點(diǎn)中，就是站在時代頂端的偉人?！?p>　　“更多的人，都只是后知后覺，被動等待著命運(yùn)的安排罷了?！?p>　　秦宋輕嘆口氣，下一刻臉上重新掛上笑容，招呼著易柏一起處理那些熟食。

　　但易柏總感覺老爺子的話里隱含著深意，他剛才的眼神，就像是站在時代的前端，偶然向后投回一道復(fù)雜的目光。

　　老爺子和善的拍拍易柏的肩膀：“別想太多，我也就是有感而發(fā)罷了；快去吃飯，今天想喝什么都隨便你挑，你這可算是替我出了一大口惡氣！老子好久沒贏過那老混蛋了！”

　　易柏猶豫道：“那……來杯可樂吧？”

　　秦宋奇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是不是都不喜歡喝酒了？老趙那孫子每次來我這，也都是選些便宜的飲料?！?p>　　“而且，你們還老熬夜，那手機(jī)就像長在手心里似的，那雙眼睛啊，連走路都得盯著它！”

　　秦宋搖頭晃腦，一邊抱怨，一邊背著手無奈的給易柏拿飲料。

　　易柏沒來由的心里一暖。

　　……

　　這頓飯吃得很滿足。

　　雖然兩人都不會做菜，吃的也是平日里常見的熟食，而且秦宋老爺子還很哆嗦，但不知怎么的，易柏就是感覺挺愉快。

　　老爺子身上有股親和勁，隱約間替他彌補(bǔ)了一點(diǎn)殘缺的親情。

　　從秦宋老爺子家里出來，易柏徑直往家里走，他一直摸著下巴，考慮要不要再提醒一下李婷婷。

　　雖然她自己本人并不在意，但不管怎么想，都覺得她遭遇的事情很危險(xiǎn)啊！

　　“唉，這喜歡瞎操心的毛病什么時候才能改改。”

　　當(dāng)易柏站在自家門口時，猶豫的往旁邊看了看，恰好隔壁門內(nèi)傳來一陣逐漸激昂走高的吉他SOLO，節(jié)拍先像是急速的飛瀑般高高躍起，到某個點(diǎn)后忽然沉寂下來，化為重復(fù)而沉重、仿佛野獸在沼澤里緩步前進(jìn)時發(fā)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嘶鳴。

　　doom metal！偏執(zhí)黑暗的末日金屬！

　　耳邊那狂躁失真的音樂拉扯著他的心神，像是有一只手先將他拋到空中，然后又緊緊攥住，逐漸拖向地面黑暗的泥潭。

　　一曲終了的剎那，易柏整個人就像是剛從水里被撈出來似的，大口喘著氣，額間汗液低落，很快染濕了兩個膝蓋之間的地面。

　　身后傳來“砰”的一聲，李婷婷一打開門，就看到易柏癱坐在地上，身體前傾的模樣。

　　她默默的將門整個拉開，想了想又伸手去攙扶易柏，低聲道：“總之，先進(jìn)來吧?！?p>　　李婷婷的身高只到易柏的肩膀位置，膚色蒼白得有些病態(tài)，看起來平時就不怎么出門，體質(zhì)較弱，為了扶住易柏只能緊抱住他的手臂，只能用整個身體來支撐。

　　直到把易柏放在沙發(fā)上，她自己也累得有些虛脫了，絲毫不顧形象的斜躺在旁邊。

　　還是李婷婷最先忍不住，問道：“好聽嗎？”

　　易柏愣了一下：“什么？”

　　李婷婷半撐起身子看向易柏的眼睛，目中似有光芒吞吐：“《積暗》，我剛才彈的那首曲子，你覺得怎么樣？”

　　易柏沉默半晌，斟酌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種感覺，但我從來沒有聽過如此具有力量的聲音。”

　　李婷婷頓時高興起來：“那我就當(dāng)你是在夸它好聽咯？”

　　易柏凝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積怨、憤怒，而后陷入泥潭、沉入黑暗，沒想到音樂竟然能這么完整的將情緒表現(xiàn)出來?！?p>　　“嘻嘻，你是個聽得懂的人?！崩铈面玫靡獾膶⑹植逶谘g，她的頭略微抬高，下頜也跟著揚(yáng)起，嘴唇之上盡是微笑。

　　“我請你喝可樂！”她又像風(fēng)一般竄出了客廳，易柏只聽到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遠(yuǎn)去，像是有東西不斷被踢飛到墻上，又重新墜落到地面。

　　易柏這才開始打量李婷婷的房間：平時常穿的內(nèi)衣、T恤和外套壘成一堆，占據(jù)了旁邊沙發(fā)幾乎全部的位置，茶幾上、下、左右兩邊都丟著油漬凝固的外賣盒，地上擺滿了各種顏色的單塊效果器、不遠(yuǎn)處的墻邊放著三把電吉他，其中有一把像是上過伊拉克戰(zhàn)場，原本黑色的噴漆脫落了不少，就連光滑的琴身都變得有些坑坑洼洼，一看就是剛玩音樂的時候買的，當(dāng)時還不懂怎么護(hù)理。

　　“比我家還亂……”

　　易柏?fù)狭藫项^，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妙齡少女常住的房間。

　　很快，又聽到了李婷婷拆家般的動靜，若不是她還披著張美少女的皮，易柏都要把她當(dāng)哈士奇對待了。

　　“干嘛這樣盯著我？喏，你的飲料?！?p>　　李婷婷毫不避諱的直視易柏的眼睛，在沙發(fā)邊緣找了個位置叉著腿盤坐下來。

　　易柏的視線頓時不受控制的挪了過去。

　　少女穿著條白色的運(yùn)動短褲，白嫩的柔夷緊握著小腿，身子向后靠去，另一只手正撩著耳邊的短發(fā)，朱唇上下碰撞，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太耐煩。

　　“喂，喂！我說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她好像在說話，在說什么呢？

　　易柏這才回過神來：“??？什么？”

　　李婷婷皺起好看的眉頭：“我說你，這么晚了來到別人家里，不該解釋一下嗎？”

　　易柏眨巴著眼睛看她。

　　把人迎進(jìn)了門，聊了會兒天，還給人拿了飲料，現(xiàn)在才想起來要問目的？

　　這要是個壞人，早給你xx了……

　　易柏斟酌道：“我是想建議你趕緊搬家，你有沒有在電視里看過，世界上總有壞人會無視法律與道德，直接傷害別人？你可能正好碰到了?！?p>　　李婷婷愣怔道：“你是說……他會殺我？為什么這么說？”

　　易柏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今天早上聽你說完，我就感覺那家伙是個有錢又肆意妄為的混蛋，很有可能會做出超越底線的事情?！?p>　　李婷婷輕咬著下唇，略顯蒼白的臉上表情復(fù)雜，半晌后才道：“其實(shí)我也總感覺有些不安，既然你也這么說，那我就準(zhǔn)備搬家吧，房租能退多少就退多少好了?！?p>　　易柏頓時長出口氣，還以為要花很多力氣來說服她，但是能這么明事理真是太好了。

　　“你能想通就好，搬家那天記得和我說一聲，我一定來幫你。”

　　易柏想了想，又笑道：“你寫出來的曲子真的很好聽，無論如何也請一定要堅(jiān)持下去?！?p>　　“現(xiàn)在遭遇的陰霾只不過是人生中的一道坎，就算別人不能理解，我也一定會支持你?！?p>　　李婷婷垂下頭，柔順的劉海將整張臉埋在了陰影之下，她深吸口氣，抬起頭笑道：“謝謝你?！?p>　　易柏看到了她眼中一閃即逝的淚花，想了想沒有點(diǎn)破，笑道：“不客氣，晚安?！?p>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