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被晾在小竹居里自生自滅,一晾便是半月有余。
只每日午時(shí)都會有宮女來給她送飯,來人將食盒及清湯寡水的飯菜放在小竹居門口,那便是悠悠一天的餐食。
每次來人都不進(jìn)門,只將食盒放下,拿了前一日的碗筷,轉(zhuǎn)身就走。
就這般的餐食,一看就是別人吃剩下的,而且每日里就只送一餐,這明顯的是想折磨人的。
在這皇宮之中,誰最有可能動手腳暗算自己,悠悠心知肚明,但她并未動聲色,一切靜觀其變,只讓彩鳳每日里將那些吃食倒了,將食盒空碗放在門口。
悠悠是不用吃人間餐食的,偶爾有精致特別的,才品嘗一二。
魔尊如今也是不用吃飯的,他甚至很是厭惡人界吃食,說是煙火氣太重。
至于吞天狼,他更不必吃,之所以喜歡吃各種肉干,那純屬嘴饞。
彩鳳和白鳳道行淺薄,自然是要每日用餐的,她倆在皇宮中各處游蕩了半月,如今御膳房哪道菜好吃,哪個(gè)宮里的小廚房做的糕餅點(diǎn)心好吃,她倆都一清二楚,每每出去一趟,都能順手帶回許多。
所以小竹居里從來都不缺各種點(diǎn)心吃食。
悠悠一直用靈力覆蓋小竹居周圍,但凡有活物進(jìn)出她都能感知到,她有些納悶,十五日了,小竹居除了送飯的宮人,竟是方圓二里內(nèi)都難得有人經(jīng)過。
此處雖有些偏,但花草繁茂,景色幽靜,而且還有一眼上好的井水,不應(yīng)該如此荒涼吧?悠悠越想越覺得其中必有緣由,就差遣了彩鳳和白鳳出去打聽打聽。
兩只蝴蝶小妖穿著宮女服飾,出去了半日,回來后把其中緣由打探的清清楚楚,都說與悠悠聽了。
后院的魔尊閑極無聊,也帶著吞天狼出來聽熱鬧。
吞天狼為了方便到處走動,還是化成一只犬,只是經(jīng)過上次被悠悠擒在手中撓癢后,長了記性了,不再化作一只小犬,而是化作一只半人高的英挺大黑犬。
兩只蝴蝶小妖你一言我一語,將打聽來的消息一字不落的說給悠悠聽。
悠悠聽兩妖說完后,沉思片刻,問道:“原來是此處鬧鬼?可我們在此處居住了那么多日,從未感覺到此處有陰氣,你倆有感覺到嗎?”
“我倆雖道行淺薄,但陰氣還是可以感知的,我們也從未感覺此處有陰氣??!”彩鳳和白鳳齊齊說道。
接著又說:“可那些宮人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之前那夏美人雖然在此處香消玉殞的,但許多貴人都喜歡此處的井水烹茶,經(jīng)常都會差人來此處取水的,但自從鬧鬼之后,就再無人敢來了,說是就算大白天都會見到那個(gè)紅衣女鬼的,好些個(gè)宮人都見過的。”
“紅衣女鬼?”
“對,就是紅衣女鬼,說是披頭散發(fā),還會飄著追人,可嚇人了的?!?p> “怪不得那些送飯的宮女都是在每日正午才送飯過來,想必是覺得正午陽氣最盛。還好我搬進(jìn)來這是幾日都是晴天,若是陰雨天呀!恐怕就無人敢來送飯了,那我就得餓肚子了。”
悠悠說完,蘭花指放在嘴邊,咯咯咯的笑起來了。
魔尊撇著嘴端坐一旁,冷冷的插進(jìn)一句:“你不是說來皇宮里當(dāng)貴人享福的嗎?怎的又被別人戲耍了?安置在這么個(gè)偏僻的鬼地方。”
“要你管呀!這里多好,偏僻有偏僻的好處,清清靜靜,無人打擾,我還就喜歡住這里?!庇朴菩毖郯琢舜蠛谝谎?,懟了回去,又說道:“你不是也喜歡這里嗎?不然怎會顛顛地搬來?”
魔尊一臉的冰霜蔓延,不再言語了。
吞天狼本想說它也喜歡這里,但看見魔尊黑沉著的冰霜臉,就不敢言語了。
第二日正午,小竹居難得有人摳門。
悠悠開門看去,是以往送飯的小宮女,小宮女見了悠悠,顯得有些拘謹(jǐn),但口齒倒還伶俐。
小宮女怯生生,聲音柔柔的說道:“元姑娘,明日賢妃娘娘在聽雨閣設(shè)芙蓉會,太后宮里的麼麼讓我告知姑娘,明日要姑娘也去參加芙蓉會?!?p> 小宮女說完,轉(zhuǎn)身便要離開,悠悠卻把她叫住了。
“請留步?!?p> 悠悠從袖袋中取出一腚金子,拉過小宮女的手,將金子塞進(jìn)了她的手中,說道:“多謝你日日給我送飯?!?p> 小宮女看看手中沉甸甸的金子,嚇了一跳,思量了片刻后,還是怯生生的,有些羞愧的將金子收入囊中。
她轉(zhuǎn)身走了兩步,而后又轉(zhuǎn)了回來,說道:“元姑娘,聽雨閣就在荷塘對面的西南方向,姑娘出門往西邊走,經(jīng)過一條長長的觀荷長廊便可以看見。給姑娘平日里送來的餐飯,奴婢已經(jīng)盡力多拿了,雖說都是剩菜剩飯,但都是當(dāng)日新鮮的,還請姑娘勿怪?!?p> 小宮女說完,就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
“小姐,你干嘛賞她那么大錠金子?”見小宮女走遠(yuǎn),彩鳳從門后探出頭來問悠悠。
悠悠望著門前小路的盡頭,說道:“能被派了這么個(gè)爛差事,每日里往這兒送餐食,那小宮女想必在這宮中也是個(gè)極底層的宮人?!?p> “我觀察了幾日,雖然這地方別人都不愿靠近,但她卻是日日都來,不曾懈怠,想必她就算是偷懶,來一日不來一日,也是不會有人找她麻煩的?!?p> “還有,就像她方才說的那樣,每日的餐食雖不甚好,但份量都是不少的,恐怕,她是怕餓著我,而且你日日倒那些餐食,你見到有發(fā)霉腐壞不新鮮的嗎?”
“這道是未曾?!辈束P說。
“顯然,這小宮女是個(gè)心善的,所以我賞她一錠金子,獎(jiǎng)勵(lì)她的善心呀!”
悠悠說完,轉(zhuǎn)身回來小院,身后的彩鳳掩上了院門,轉(zhuǎn)身追上悠悠,又問:“那小姐要去參見那個(gè)芙蓉會嗎?”
“要去,當(dāng)然要去,不去怎會知道她們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p> 悠悠慢條斯理的拿起茶盞綴了口茶,又說:“當(dāng)下這京城中的貴女們,什么衣料最貴最難得,什么頭面釵镮最貴最值錢,你們都去給你家小姐弄來,弄不到的就去找元寶,你家小姐明日要晃花她們的眼。”
“得嘞!我們立馬就去,包管小姐滿意?!辈束P和白鳳得了自家小姐令,興高采烈的去辦事了。
傍晚,掌燈時(shí)分,兩只蝴蝶小妖回來了,在悠悠的房間支起了兩方桌子,從各自的儲物袋中拿出五六個(gè)大包袱,七八只錦盒,推放在兩方桌子上。
彩鳳和白鳳興奮著將包袱一一打開,只見包袱里全是五顏六色的成衣、批帛,綾羅綢緞鑲金織銀的,點(diǎn)綴各色珍珠寶石的,每一件都精美絕倫,悠悠只覺得這人間的織錦刺繡,比仙界的天衣都要精美華麗。
兩只蝴蝶小妖又將錦盒都打開,里面皆是成套成套珠寶首飾,金的,銀的,翡翠的,白玉的,鑲各色寶石的,珍珠的,珊瑚的、鑲夜明珠的………全都精工巧作,在燭光之下熠熠生輝,華美非常。
悠悠覺得,自己差點(diǎn)被晃花了眼。
悠悠問彩鳳和白鳳這些物什來處,彩鳳興致勃勃的搶先回答:
“我們本來是想去一些達(dá)官貴人家里借一些來的,可又一想,萬一明日去赴芙蓉會的,也有那些貴女,萬一好巧不巧的讓別人給認(rèn)出來了,無端給小姐添麻煩?!?p> “我倆就回去找咱家老爺了,沒想到咱家老爺?shù)牡赇亷旆坷镉心敲炊嗾洳?,這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聽咱家管家說了,這每一樣都是千金難求的珍品,每一件衣服從織、染、刺繡、到成衣,皆是出自名匠之手?!?p> “頭面首飾也都是名家巧匠做的,這隨便一樣若放在京城貴女圈中,都是要讓她們競價(jià)爭搶的。我們挑了一些適合小姐身量的拿來。老爺說了,這些若不夠,我們就再回去挑,咱家?guī)旆坷镞€多的是。”
白鳳又接口說道:“還有、還有,還有許多上好的胭脂水粉、頭油、香露、花鈿之類的小東西,桌子放不下了,我都還沒拿出來呢!”
悠悠知道元寶有錢,他在人界經(jīng)營幾百年,這些東西于他,恐怕連九牛一毛都算不得。
悠悠見明日的行頭有著落了,就打著哈欠上床休息了。
但見彩鳳和白鳳還在興致盎然的,倒騰著滿桌子珠光寶氣的物什,也就由得她們倒騰,揮手將自己床榻設(shè)了個(gè)隔音遮光的結(jié)界,徑自翻身入夢了。
第二日一早,悠悠還在睡懶覺的時(shí)候,就非常無奈的被彩鳳和白鳳拉起床了。
彩鳳和白鳳不知何時(shí)弄來了幾個(gè)衣裳架子,把他倆選好的衣裳都掛了出來,讓悠悠挑選。
“小姐,今日是荷花會,不應(yīng)打扮得太過艷麗,我們特意選出了幾套衣衫等小姐挑選?!?p> “今日天氣晴朗,午后日頭肯定不小,小姐適宜穿的輕薄一些,涼爽飄逸的衣裳料子最適合。小姐看看,是穿這套湖水綠云霧綃綴珍珠的?還是這套天青色軟煙羅綴綠寶石的?”
“還有這套鵝黃色素羅紗里織了金絲銀線的,遠(yuǎn)看時(shí)只以為是普通的素羅紗,走近些看,才知這料子不是一般的,這叫低調(diào)奢華?!?p> “還有這套淡粉色天香絹的,衣襟和裙擺上繡的白蓮,都是用金絲和琉璃珠撒的花蕊,腰帶上綴的淡粉色寶石串珠荷花,也是極為相得益彰,芙蓉會穿著也剛好應(yīng)景?!?p> ……
彩鳳和白鳳介紹起這些衣物來,如數(shù)家珍般順口。
悠悠對人間的各種衣料,其實(shí)是一點(diǎn)都不熟悉,無論是普通衣料,還是華貴衣料,她都不熟悉。
在她眼中,那些衣料只有薄一些或是厚一些的區(qū)別,和花紋不同的區(qū)別。
她之所以不變幻出一套華貴的天衣穿著出席芙蓉會,而是要穿人間的衣物去,就是要讓別人知道她穿的是什么,裝飾有多么昂貴,衣料是多么難得,在那些貴人們眼中,自己不就是個(gè)商賈暴發(fā)戶的女兒嗎,暴發(fā)戶家的女兒定然就是應(yīng)該擺闊的。
“就那套淡粉色繡白蓮的吧?!庇朴浦钢翘椎凵氯拐f。
“好嘞!”彩鳳和白鳳齊齊應(yīng)了,就把那套淡粉色天香絹的衣衫取了下來,給悠悠換上,還給她換上了和衣衫相配的綴了琉璃珠子和粉色寶石的繡鞋。
接下來就是梳頭和上妝了,悠悠在梳妝鏡前盤腿坐著,正好閉目養(yǎng)神補(bǔ)瞌睡。由著彩鳳和白鳳在自己頭上臉上折騰,悠悠只是交代了兩人少往她頭上插太沉的簪子和步搖,她怕脖頸子痛。
一個(gè)時(shí)辰后,兩妖終于折騰完畢了,悠悠懶懶的睜開眼,左右轉(zhuǎn)頭在鏡子里照了照。
只見鏡里的自己云鬢花顏,越發(fā)的好看了。
梳的是什么發(fā)髻她不知道,發(fā)髻上插的金簪、步搖,耳朵上戴的耳墜,都和自己身上的衣物搭配的很好,也不是很重,悠悠很是滿意。
臉上畫的是淡妝,長長的柳眉間貼了金箔花鈿,她的嘴唇本來就紅,所以上的也是淡淡的胭脂,這樣的妝容她也很滿意。
彩鳳還不忘給她戴上了兩個(gè)戒指,和一只沉甸甸的赤金掐絲嵌寶石和鐲子。
“夠啦!夠啦!再戴你家小姐就走不動道了,你家小姐要去赴會了,你們就好好看家吧,等著你家小姐回來給你們講芙蓉會上的新鮮事兒?!庇朴破鹕砭鸵庾?。
白鳳趕忙上前,給悠悠手里塞了一個(gè)物什,悠悠低頭一看,是一柄極其精致的雙面繡荷花團(tuán)扇,一面繡的是粉蓮,另一面繡的是白蓮。扇骨上也是鑲金嵌寶的,扇柄上還滴溜溜的掛著一串雀卵大小的瑩潤的珠子。
“這團(tuán)扇,用來扇涼也忒重了些,也要帶?”悠悠問。
“要帶、要帶,我們聽說貴人女眷們的集會,連手絹都要比比誰用的料子好,誰的繡工精致。今日天熱,扇子定是人人都帶的,這不是扇涼用的,同樣也是比誰的更精巧別致?!?p> “哦……“悠悠拿了團(tuán)扇繼續(xù)往外走,剛到花廳,就迎面撞見了魔尊和他后面跟著的吞天狼。
魔尊看見悠悠,一時(shí)有些失神,待看見清悠悠要往外面走,就對著悠悠喊道:“哎!打扮的這般搶眼,要往何處去?”
悠悠將身子轉(zhuǎn)向魔尊,說道:“大黑,怎么樣?我好看吧?”說完還媚笑對著魔尊拋了個(gè)媚眼,轉(zhuǎn)了一圈。
通身的珠寶,在陽光下光芒閃爍。隨后,她就裙裾飄飄,款款而去了。
“好看,真好看?!蓖烫炖巧敌χf。
“我問你要往何處去?”魔尊一陣愣神后,方才想起悠悠還未回答他的問話,又對著悠悠的背影喊道。
“去爭寵??!免的你笑話我不能享皇宮里的榮華富貴?!庇朴迫耸亲哌h(yuǎn)了,聲音卻是清清楚楚的飄了回來。
“該死的女人。”魔尊咬牙切齒的回過頭,陰沉著臉又問彩鳳和白鳳:“她到底要去干嘛?”
“去赴芙蓉會嘍!昨日宮里來人告知小姐,讓小姐今日去赴娘娘們舉辦的芙蓉會?!辈束P說。
“去赴會就說去赴會,干嘛說要去爭什么寵?該死的女人,還會不會好好說話了?”魔尊咒罵了一番,臉上的陰沉才算是消散了下去。
吞天狼聽說有熱鬧可湊,掐了個(gè)隱身決,就一溜煙的出了小竹居。
“吃貨!就知道貪吃湊熱鬧?!蹦ё鹩至R了一通,隨后也掐了個(gè)隱身決,慢慢悠悠的邁步出去了。
小竹居里,只留下了彩鳳和白鳳兩只蝴蝶小妖,在院子中面面相覷。
她倆同時(shí)在心中思量著:是也掐個(gè)隱身決出去呢?還是穿上宮女衣服混去芙蓉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