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堂
陳情到校時,天忽然下起了雨,她到車棚時,不出意外車已經(jīng)停滿了。
食堂的達叔向她招呼:小陳,停到后廚去,那邊有房間,多好。
陳情趕忙去了廚房,里面已經(jīng)有一輛自行車停著了。從里面走出一個姑娘,正是時下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臉。王悅看見陳情,正如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忙招呼她停好車,問道:“陳情,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什么事?”
“幫我去上英語,上到學(xué)期末?!?p> 陳情聞言詫異:“你不上英文,選它做什么?”
“哪里就是我要選?!蓖鯋傕洁熘?,她是個愛國情緒非常濃厚的人,中山先生當(dāng)初在日本成立同盟會,國際上愿意幫助的友人很多,她很向往中山先生所在的日本,但又在父親的嚴厲要求下,選擇了英語,但不愿去聽英語課,寧愿去蹭日語。但這門英文的老師非常嚴格,時常點名。
“這學(xué)期我自己的課也很緊,要是我選了日文課,我就和你互換了。”陳情緩緩道:“不如再去找找其他人?!?p> “哪里就那么容易找?陳情,我看了一下宿舍幾個人的課程表,就你空閑時間最多了,你就幫幫忙嘛,多學(xué)一門知識,也沒什么不好。”美人撒嬌,最為致命,王悅幾乎屢試不爽。
“我的課看著是少,但其他事多?!标惽楸M量委婉。
王悅知道她不愿意,心中十分不悅:“就麻煩你上個課,有什么小氣的?!闭f罷就走了。
陳情并沒有在意她的情緒,轉(zhuǎn)身去了自己的教室。
這節(jié)課國文老師講老子,說的是《道德經(jīng)》,班里好事的男生問道:“老師,現(xiàn)在中國風(fēng)雨飄搖,中山先生的護法運動失敗,革命的果實眼見要被人竊走,這時候您要給我們講逍遙嗎?”
“老莊是道家的創(chuàng)始人,小國寡民,無為而治,但道家后來經(jīng)過幾千年的發(fā)展,雖然有避世想法,但道家人也不是逃脫擔(dān)當(dāng)之人?!?p>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避世怎么就不是逃脫擔(dān)當(dāng)?”哪個男生不依不饒。
老師就道:“你在學(xué)這本道德經(jīng),勉強也算道家的外門子弟,你有逃脫責(zé)任當(dāng)擔(dān)的想法嗎?”
“老師,此言差矣。我是學(xué)道德經(jīng),但并不是為了入門道家,只是為了批判諸公,你們該為自己而學(xué)這一門功課的想法而羞愧!”
“站到外面去?!眹睦蠋熌樕咸砹吮∨?,“既然不想聽,就不要來擾亂課堂紀律。”
班級里上課繼續(xù),陳情看了眼窗外的男生,臉瘦瘦尖尖的,眼神里寫滿了不服氣。不知怎的,看著這副少年的面孔,心里就浮出了清癯這兩個字。
老師在臨下課前,講了兩句,與課堂無關(guān)的話:“你們都是年輕人,心火旺盛,有滿腔的抱負和理想,但再有理想有抱負,也不能斷了自己的根。你們生在這個國家,怎么可能就不學(xué)老子呢,不學(xué)老子,生活艱難。”說罷,即下課了。
班里沉默了一陣,又如沸水一般,活躍起來,帶頭的就是王悅:“老徐嚇唬誰呢?不學(xué)他的老子我們生活就艱難了?學(xué)了他的老子逍遙無為,讓國家置身于水火之中,才艱難吧。”
班里的同學(xué)都深以為然,同桌的一個女孩子戳了戳陳情:“我覺得王悅說的真對,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就該是憂國憂民,心懷天下的。徐老師老子是講的不錯,但也未免太迂腐了些,食古不化。”
陳情笑了笑,并不答話。
在這一片激烈的討論聲中,上課鈴又響了。
晚上放學(xué),耳邊一路都是同學(xué)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雖然你是沒有看到我們班徐老師那臉色,當(dāng)時就讓劉洋出去了?!?p> “我佩服劉洋,敢正面跟老師剛,我雖然說也對革命很關(guān)心,但我真的沒有那個膽子?!?p> “你說徐老師也真是,教書育人,君子風(fēng)范,格局竟也這么???”
“又不是哪個老師都愛國,郭老師我還信,這個徐老師嘛,也就那樣,講課也不怎么好,反正我不喜歡他?!?p> “你說課講的也不怎么好,那就有些偏頗了,再怎么樣也是高師的老師,都是有真正學(xué)問的?!绷硪粋€男生反駁。
回到宿舍,幾個室友也在,王悅正坐在他們中間,手里拿著一張報紙,很是憤懣:“中山先生,這樣一位不可多得的一位英雄,領(lǐng)導(dǎo)二次護法運動竟然失敗了。”
宿舍另外一個女孩子,名叫吳翠花的,當(dāng)即就出聲諷刺:“畢竟我們這位大總統(tǒng),是為了能當(dāng)選,就公開賄賂的人呢。中山先生浩然正氣,論陰謀手段如何比得過他?”
“曹錕這個小人?!蓖鯋傆至R了一句,又道:“我輩中人,當(dāng)向中山先生學(xué)習(xí),不為名利,為蒼生而努力,當(dāng)追隨中山先生,不懼黑暗,奮力向前。”
“怎么向前呢?加入興中會么?”女孩們興致勃勃加入討論:“可興中會也不收女孩啊?!睕r且,革命呀,打仗呀,這是男人們的事情,和女孩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王悅并不死心:“要說追隨,哪里就代表一定要加入興中會了?在坐的各位哪個不是高才,難道其他地方就一點幫不到了么?”又看向陳情:“陳情啊,你說是不是?”
陳情笑了笑:“我怎么知道呢?。”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王悅很生氣:“為國為民的事情,你老是不知道不知道,你不在這個國家嗎?”
“你不要生氣,人各有志。況且國家國家,國是由千家萬戶組成的,總得先顧好家,再想國的事情?!标惽轭D了頓,又道:“你追隨革命,于情于理,我很支持,但是,這些話大家在宿舍里說一說,在外面還是少說的好。”
“你這是害怕么?”吳翠花問道。
“我們做學(xué)生的,認真搞好學(xué)問就好?!标惽椴⒉徽娼釉?。
吳翠花還來不及答話,王悅搶先到:“行吧,你不知道就不知道,沒有人逼著你知道,我去吃飯了?!闭f著,便氣沖沖的出去了。剩下的五個女孩,便有些面面相覷。
吳翠花圓場道:“你們愣住干啥呢?一起去吃飯呀!杵這里又不會填飽肚子。”另一個女孩回過神來,趕緊接話,大家方才又說說笑笑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