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二黑一樣,大黑所留下的豬崽們都得到了卜依依的一滴血液。
成為使徒乃是人類作為“萬物靈長”所獨有的資格,意志力量極為薄弱的動物們?nèi)绻胍邕^龍門,便只有成為異種這一條路。
但不論是從安全性還是潛力來說,強隨機性的變異都遠遠不如配套成熟的融合儀式。
君不見當(dāng)年的火君在大戰(zhàn)中也不知灑下多少鮮血,整整燒掉了兩片山頭,但最后踩著死去的無數(shù)生靈尸骨,也只超拔了山君一個——這其中不論是天賦還是運氣都必不可少。
好在如今卜依依的同化率只有區(qū)區(qū)5.9%,英招本身又是能被動物親和的牧者,所以她的血液能稍稍提高這幾頭小豬的靈智,又不至于點燃真正的變異之火。
基于東華大體禁獵的政策,諸位分潤了些許英招威能的大黑之子們,應(yīng)當(dāng)能夠在系昆山中撐起自己的天地。
如是,等兩位使徒抵達深目鎮(zhèn)的時候,已經(jīng)是3521年4月1日凌晨一點鐘,除去昏黃的夜燈,沿著主干道排列的鱗次屋舍全都藏身于黑魆之中。
如非遺物明確了毒婦的位置,頗有些草木皆兵的二人萬萬不敢踏入小鎮(zhèn)一步。
回到房間連上wifi,黃懷玉的手機終于有了信號,不再是一塊只能顯示時間的廢鐵。
打開賞金獵人協(xié)會的專屬APP,歡迎頁面順利通過,他再次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任務(wù)和懸賞列表,以及右上角的“三畫事務(wù)所”標(biāo)簽。
“三畫”乃是卜先生起的名字,在一眾“鋼鐵兄弟會”、“萬事屋”、“Devil May Cry”之類的扎眼名字中很是普通,但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A級資質(zhì)。
黃懷玉打開收藏夾中‘系昆山變異山君’的狩獵懸賞,本想要遞交任務(wù),卻突然意識到他和卜依依之前一直忘了使用協(xié)會下發(fā)的專屬設(shè)備進行圖像和定位認(rèn)證。
這可是整整十萬塊錢??!
他心中想著,就要被扣縮兩月養(yǎng)成的習(xí)慣推去隔壁找隊友,但心念一動,鬼使神差地掃了眼賬戶里存著的五百多萬東華幣,抬了一半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由儉入奢易啊。
片刻后,浴缸里已經(jīng)放滿了熱水,他脫下渾身衣物塞進垃圾桶,將身體泡入了水中。
霎時間,溫?zé)岬母杏X包裹了使徒的全身,讓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舒適得呻吟,緊繃的神經(jīng)徹底放松下來。
濕潤的霧氣里,黃懷玉閉上雙眼,做起了戰(zhàn)斗總結(jié)。
毒婦的常態(tài)強度在能級二高段,二階超負(fù)荷下疑似能短暫跨入能級三;她的能力包括超凡的力量敏捷、蛛毒、蛛絲、足刀,還有第一次見面時對我使用過的意志沖擊。
按照依依的說法,她的精神狀況在迅速惡化,所以此時能發(fā)揮的戰(zhàn)斗力反而不足常態(tài)……
浴缸里的黃懷玉感到自己的思考逐漸變得艱難,好似身下的排水閥中生出了漩渦,在將他的意志不斷吞噬。
這是心力交瘁的感覺。
一日之間,他經(jīng)歷了幾次生死,更是在源質(zhì)碎片的精神污染下短時間迷失自我,最后還是依靠卜依依的執(zhí)拗才勃然醒悟。
此次透支之烈,遠勝在步麻的雨中血戰(zhàn)。
熱水的撫慰,還有那一抹久違的安全感,讓黃懷玉幾乎是昏厥般地陷入深沉睡眠。
······
混沌般的世界里,沒有色彩,也無法計量時間的逝去。
無知無覺中,黃懷玉又感受到自己脫去了束縛,釋放了被囚禁的意志。
他舒展狹長的身軀,用天生的威能化有形為無間,穿梭于時空的縫隙。
正在此時,他覺察到了一種最為包容的力量的指引,帶他穿越重重帷幕,抵達了一處未知的秘境。
黃懷玉在夢中醒來。
我正站在水上。
他垂頭望著前方,看到自己立足于無邊無沿的黑色水面上,圈圈層層的漣漪正以他為中心,不斷向遠方擴散。
無光無暗,我卻能見。
他抬頭遠眺,看到迷迷蒙蒙的天幕沿著目光擴張到無窮遠處;可見的視野內(nèi)空空蕩蕩,只有輕薄迷霧時隱時現(xiàn),好似聚散的水汽。
但黃懷玉的感官冥冥之中告知他那是被撕裂的空間裂隙。
“我在哪?”
他回頭望向水面,沿著放大的水波一路回溯,只見到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偉岸身軀倒映在鏡面里。
好似浩瀚的火焰。
這是比鮮血還要艷紅的龍形身軀,如同憑空燃起的火,蜿蜒熾烈千五百里長,接天連地,雄壯遠邁山巒,讓注視者耐不住心神如奪、汗流涔涔。
“這是誰?”
黃懷玉口中喃喃,定睛再瞧,卻又矛盾地發(fā)覺這如火如荼的軀體存在感莫名稀薄,好似只是一個虛幻的投影,其真實存在正藏匿在不知遠近的烏有之所。
“這是我?”
他的視線由遠及近,最后聚焦到了這座無足無鱗的龍軀頂端。
隔著水面,黃懷玉發(fā)現(xiàn)他正與一枚威嚴(yán)人首遙遙對視——其面目模糊難辨,甚至不知是否五官具備,只有那兩只散發(fā)著金銀輝芒的莫測雙眼天然奪取了所有注意力。
“這是我啊……”
使徒呆愣片刻后,攪成一團的記憶才重新明晰,于無盡線頭中吐出了一個名字。
“我是,燭九陰?!?p> 此時此刻,一段被他讀過即忘的傳說文字再次在他心中展開。
【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鐘山之神,名曰燭九陰,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則為風(fēng),身長千里。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p> “難怪我這么看不起阿拉克涅,稱她為‘丑陋而又低賤的詛咒造物’?!?p> 近一個月來日思夜想的問題莫名其妙地得到了答案,黃懷玉最先想起的反而是黃昏時分自己面對毒婦的反應(yīng)。
“鐘山之神,這里的鐘山就是我之前深感親切的那座孤獨高峰吧?!?p> 他順著飄飛的思緒想到,突然又感覺到之前的未知指引力量再次出現(xiàn),剎那間改天換地,將他拉扯至別處。
視線恢復(fù)的瞬間,他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火。
同樣的曠遠空間,同樣的漆黑水面,區(qū)別是中心處有一捧耀目的篝火。
然后,黃懷玉的感知便被與他一樣圍坐在篝火旁的八個磅礴存在所占據(jù)。
這些是什么人?
他抬起散發(fā)著一金一銀實質(zhì)性毫芒的雙眼掃過身前,在這幾位姿態(tài)迥異的陌生生物身上一一停留,心中自然而然的知曉了他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