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高懸,家人團(tuán)座。
除了凌寒和林婕詩,其他幾個(gè)人自打進(jìn)屋的那一刻就好像進(jìn)了別人家,拘束的很。
主要這一桌子菜,太過奢華了!
滾刀蘿卜臘魚頭、臘肉筍丁、冬瓜汆丸子、清蒸手掰腸,外加一盤花生米、一盤手撕雞。
說起來都是家常菜,但無論顏色、味道以及擺盤都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樣子。
滾刀蘿卜臘魚頭,湯汁色澤奶白,飄在湯面上是幾朵白蘿卜雕成的白蓮花,在熱氣之中飄飄蕩蕩韻味十足。
冬瓜汆丸子,并不是尋常的冬瓜是冬瓜,丸子是丸子。
因?yàn)槎虾团D肉丁混一塊兒,被搓成了鵪鶉蛋大小滴溜圓的小丸子,顆顆炸的色澤焦黃,周遭輔以用冬瓜皮雕成的底菜,韻味十足。
至于臘肉筍丁……
每一道菜都像是一道藝術(shù)品,讓人不忍下口。
每一道菜又都是香味撲鼻,讓人口水直流。
……
“姑娘,這位凌寒先生莫不是宮里的御廚吧?”南姨怔了半晌,這才抽了抽林婕詩的衣袖,帶著濃厚的鼻音問道。
南小月則臉頰羞紅,低著頭不敢看人。
就這一會(huì)兒功夫,她已經(jīng)吞了好幾口口水了,有一口還發(fā)出“咕”的一聲,羞煞人了!
倒是那個(gè)小女孩兒,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抓了一顆冬瓜汆丸子放嘴里,小嘴巴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嚷嚷道:“這是什么肉肉啊?”
“好好吃的肉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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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這一鬧,大家頓時(shí)都找到了事兒干。
南姨幫丫丫擦嘴,南小月則細(xì)心的替丫丫盛了一碗蘿卜臘魚頭的奶白濃湯,林婕詩和凌寒兩人則會(huì)心一笑,張羅著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一桌子融融洽洽,和和美美。
崩管是人是鬼,在美食的誘惑下都胃口大開,大快朵頤。
南姨木著臉,邊吃邊嘮叨:“你說你一個(gè)姑娘家,天天在外奔波,我也不知道你都在忙些啥?”
“我這輩子啊,也沒別的念想,就想著能看你嫁人,給林家留個(gè)香火?!?p> 凌寒心中一動(dòng),看似低頭吃菜,耳朵卻早就支棱起來了。
“你們不要丫丫了嗎?”一手雞腿,一手丸子的小女孩兒不干了,小嘴一癟,眼淚登時(shí)就流了出來,“奶奶你為什么要娘嫁人啊?”
“娘嫁人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林婕詩趕緊過去把丫丫抱懷里,幫她抹去臉上的眼淚:“娘怎么會(huì)不要你呢?娘不會(huì)嫁人的,頂多給你娶個(gè)爹到家里來?!?p> “那你娶來的爹會(huì)做這么多好吃的嗎?”丫丫抽噎著,奶聲奶氣的問道。
林婕詩被問得啞口無言,破天荒地竟然臊紅了臉。
凌寒裝作沒聽見,一邊給南姨夾菜,一邊心里偷著樂。
這小姑娘咋越看越順眼了呢!
“我家姑娘命苦,至今也沒遇著個(gè)應(yīng)心的男人?!蹦弦剔D(zhuǎn)過頭,拍了拍凌寒的手,木然說道,“丫丫不是她親生,是她大哥一家留下來的遺腹子?!?p> “打小兒是我家姑娘一把屎一把尿給養(yǎng)大的,孩子認(rèn)她,從小沒個(gè)規(guī)矩喊娘喊習(xí)慣了?!?p> “你別多想。”
老太太這話說得,真是不能再明白了!
“額!南姨,喝湯!喝湯!”凌寒端起南姨的湯碗,幫他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蘿卜湯,“這湯暖胃養(yǎng)顏,您喝了明早一覺醒來肯定能年輕個(gè)十歲八歲的!”
老太太都喜歡聽人恭維。
雖然南姨臉上始終面無表情的,但她還是張開嘴巴,發(fā)出一陣“咯咯咯”滲人的笑聲,然后端起湯碗一小勺一小勺地喝了起來。
這是哄高興了?
凌寒一邊強(qiáng)顏歡笑,一邊灌下一大口酒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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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各自歸位。
南小月打著燈籠飄在前面,南姨抱著睡著的丫丫跟在后面,回內(nèi)院睡覺去了。
留下林婕詩和凌寒兩人面對(duì)面坐著,相顧無言。
“飯飽了,酒還沒咋喝。”林婕詩愣了半晌,而后抹了抹眼角,伸手一招,放在墻根的兩壇好酒凌空飄起,一壇入手,一壇向著凌寒飛了過去。
凌寒伸手接住,拍開泥封,沖林婕詩遙遙一敬:“行!陪你喝。不過有言在先,如果我喝酒掛了,你可得再把我救回來?。 ?p> 林婕詩嗤笑:“假的!我逗你的?!?p> 凌寒:“……”
兩人你來我往,一口酒,一口菜,卻沒什么太多的話,只是跟較勁兒似的,不停拼酒。
不知不覺,兩人面前各自擺了五六個(gè)空壇子。
幸好林婕詩在家中還藏有好酒,不然兩人只能中途散伙,回屋睡覺了。
不得不說,林婕詩雖然是女子,但酒量大的很。
凌寒如果不是因?yàn)橛小竞染啤康募寄?,估?jì)今兒也得趴了。
“你這個(gè)偽君子!”林婕詩手扶香腮,眼神迷離,指著凌寒罵道,“從進(jìn)這個(gè)院兒開始,你就一肚子的問題,但你就是不問?!?p> “你不問,我就不說。”
“我看你能憋到什么時(shí)候?”
凌寒苦笑:“我問了你就會(huì)說嗎?”
“不說!”林婕詩莫名其妙地發(fā)飆,走出餐廳來到院子里,從窗臺(tái)邊取出一根竹笛,湊到嘴邊吹了起來。
只是那聲調(diào)……
完全不成曲。
一個(gè)一個(gè)的音符好似鬼哭,又像是野獸的嗚咽,在這寂靜的夜晚飄出老遠(yuǎn)……
凌寒很想告訴她,咱換個(gè)發(fā)泄方式成不?
別人吹曲兒要錢,您這要命?。?p> 剛想說什么呢,凌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duì)勁兒。
后院的夜色之中,影影綽綽出現(xiàn)了很多人影,“沙沙沙”地往兩人所在的位置走來。
等走近了,凌寒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具又一具的尸體。
尸體不稀奇,凌寒也畫過不少了。
但這些尸體每一個(gè)身上臉上都插滿了巴掌長的鋼針,隨著林婕詩的笛聲不停震顫,發(fā)出若有若無的嗡鳴。
“看見了吧!這就是我的家。”林婕詩冷冷說道,“從上到下,沒一個(gè)正常人?!?p> “我無所謂,反正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一個(gè)怪胎?!?p> “你也是這么想的吧?”
“你想說就說吧!”凌寒走上前,輕輕拿過她的短笛,嘆了口氣:“我愿意做你的聽眾?!?p> “如果說出來能讓你感覺舒服一些的話!”
林婕詩完全失了平時(shí)的冷靜,惱怒地看著凌寒,一副隨時(shí)都要?dú)⑷说臉幼印?p> 而她的對(duì)面,凌寒一臉的平靜,無悲無喜,不卑不亢。
終于,林婕詩“哇”一聲哭了出來,伏在凌寒的肩膀上,抽噎不已。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女子亦如此。
“我父親原本是大盛的懷遠(yuǎn)將軍?!绷宙荚姺诹韬募珙^,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