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
酆都城中一座橋頭的石頭上,何澹一邊喝酒一邊醉醺醺地問凌寒:“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總是從畫尸人之中挑人去邪尸宮?”
“額!就是你畫小郡主的那個地方?!?p> “因為我就是要他們死,嗝!因為……,他們都該死?!?p> “這個鬼地方,很多人都是死囚。有人是被冤枉的,有人是真的干了很多壞事……”
“做了壞事,你說……,該不該死?”
這點凌寒倒深有體會。
給那十幾個畫尸人畫尸的時候,凌寒是看過他們的記憶幻境的。
的確每一個都是罪大惡極。
“那我呢?為什么要選中我?”凌寒笑嘻嘻問道,“難道我也是罪大惡極嗎?”
何澹醉醺醺一揮手,醉眼朦朧地黑色瞳仁里露出一絲得意:“不!你和他們不一樣……”
“選你……,是因為老師給你布了一個局。”
“老師說,要送你……”
“一場造化!”
凌寒原本也酒至酣處,人到微醺,興致正高呢,被何澹這么一句給弄清醒了。
“什么造化?”凌寒抿了口酒,淡淡問道。
何澹一邊啃雞脖子,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道:“你在里面得了什么好處,你不知道嗎?還問我?”
“老師只讓我把你帶去邪尸宮,又讓我守在門口,別壞你機(jī)緣,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俗話說,酒后吐真言。
凌寒覺得何澹應(yīng)該沒有說謊。
那這事兒就有點兒說道兒了。
在邪尸宮中,凌寒得的好處可謂是不少。
但要說最好的,肯定就是左少昶執(zhí)念所化的那一把黑刀了。
可以說,凌寒能在昨天大出風(fēng)頭,那把黑刀功不可沒。
至于從小郡主那里得來的【御魂】,以及后面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技能,雖不能說沒用,但也說不上造化二字。
那么問題就來了。
何澹的老師怎么能知道這些事情?
要知道,畫尸的獎勵這可是凌寒最大的底牌了。
而且黑刀得自左少昶,而自己能畫左少昶的尸又跟那個員外爺,以及指使員外爺撕掉靈官畫像搞出邪尸沖禁的神秘組織有著因果關(guān)系。
“老師道號玄心道人?!焙五0翄烧f道,“老師已經(jīng)活了八百多年了,神仙一樣的人物?!?p> “年齡比大盛國祚都長?!?p> 凌寒沒有再繼續(xù)問下去。
倒不是不想,主要何澹已經(jīng)明顯喝大了。
不用凌寒問,那家伙就拉著凌寒不停地講他師門那些事兒,凌寒也就樂得作了一次沉默的聽眾。
何澹的老師,也就是那位玄心道人。
潛心修道八百余載,后來不知為何竟然入了仕途,成了為大盛朝廷往生院的院長。
這個往生院,就是大盛朝廷專職處理人死之后那些破事兒的機(jī)構(gòu)。
像縫尸、畫尸、焚尸、埋尸,順帶還包含像扎紙人、剪紙畫、斂容、看相(仵作)、陰陽風(fēng)水……
品類繁多,業(yè)務(wù)廣泛。
而這個專門經(jīng)營陰間業(yè)務(wù)的往生院所在,便是這鬼氣森森終年不見天日的幽都山地宮。
也不知這玄心道人怎么想的,放著自由自在的陸地神仙不當(dāng),跑這么個鬼地方當(dāng)起了差。
你說你當(dāng)差就好好當(dāng)差嘛!
這玄心道人還跟這皇帝不咋對付,大不敬忤逆犯上的言語多了去了,甚至有次直接在金鑾殿上還鬧著要“我砍了你這昏君的狗頭!”……
就這么一位,能活到現(xiàn)在沒讓皇帝給弄死也是個奇跡。
關(guān)于這位聽起來與何澹性格差不離的陸地神仙,事跡還有很多,何澹一邊講一邊喝,到后來干脆頭一歪躺石頭上睡過去了。
說來也怪。
這何澹剛睡過去沒多久,黑白無常兩位紙扎人無聲無息沿著河面兒就飄過來了。
到了凌寒跟前兒,倆紙扎人冷冰冰點了點頭就算打招呼了,然后扛起何澹沿著河面就給飄走了。
留下凌寒一個人在風(fēng)中凌亂。
這好家伙!
知道的你們是接主子回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拘魂來了。
凌寒靠著石頭又坐了一會兒,酒就醒了個差不多了,這才晃晃悠悠往林婕詩那個小院兒走去。
有那個【喝酒】的技能,凌寒無論怎么喝都不會大醉。
頂多也就是剛才微醺那個狀態(tài)。
挺好!
要是前世有這個技能,也就不至于應(yīng)酬完了抱著馬桶睡一宿了。
一路走,一路尋思從何澹這里聽來的信息,凌寒覺得這個玄心道人簡直就是個不合理的綜合體。
其他也就算了。
和自己關(guān)系不大。
但邪尸宮里那“一場造化”還是讓凌寒擔(dān)憂不已。
這個玄心,到底知道多少?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林婕詩的小院門口。
剛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院子里的一襲紅衣,正冷冰冰盯著自己。
“不是讓你晚飯前回來嗎?”林婕詩兩道細(xì)長的眉毛微微一挑,“你喝酒了?”
這感覺……
凌寒竟然有種偷偷喝酒被老婆逮住的感覺,本能地差點就脫口而出:“老婆,你聽我解釋?!?p> “嗯,喝了點兒?!绷韬粗宙荚?,笑嘻嘻說道。
林婕詩轉(zhuǎn)身就往屋里走,邊走邊說:“你重傷未愈,命都只剩半條,這時候喝酒純粹是找死?!?p> “不過你喝都喝了,那正好陪我再喝點兒!”
凌寒:“???”
這尼瑪什么腦回路?
“不……,不好吧?”凌寒跟在后面,猶豫地問道。
“沒事兒!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绷宙荚娚碜藫u曳,裊裊婷婷好似弱柳扶風(fēng),“今兒我心情不大好,想喝酒又找不到人,就你吧!”
佳人相邀,卻之不恭。
不過凌寒真的很不愿意和女人喝酒,尤其是林婕詩這種很強(qiáng)勢的女人。
但畢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又考慮到她那時而嫵媚時而冷若冰霜的逆天顏值,凌寒覺得自己不能忘恩負(fù)義。
跟著林婕詩進(jìn)了堂屋,然后又拐進(jìn)里間。
一股女人閨房獨有的香味撲面而來,凌寒又四處看了看確認(rèn)這里就是林婕詩的臥房,然后愕然問道:“在這里嗎?不太好吧?”
不管在前世還是這個世界,女人閨房都是一個很私密的場合。
林婕詩看了看凌寒,一臉的似笑非笑:“你想在這里喝?”
凌寒連連擺手,義正辭嚴(yán)地申明立場。
林婕詩走到墻上一面巨大的銅鏡面前,抬手在鏡面上輕輕一劃,那原本堅固的金屬鏡面竟然好像被微風(fēng)拂過的水面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跟我來!”林婕詩邁步走進(jìn)了銅鏡之中。
好特么炫酷!
凌寒喜滋滋走到銅鏡前,先是伸出手指頭試探著點了下,而后又慢慢把胳膊伸了進(jìn)去……
那感覺好似果凍,濕濕的,涼涼的,滑滑的。
輕輕一擠,就進(jìn)去了。
等凌寒進(jìn)去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處在一個造型奇特的大廳之內(nèi)。
之所以說它造型奇特,是因為這個大廳四周的墻上,足足有幾十扇造型古樸的黑色木門。
相對于外面昏暗的環(huán)境,這里倒是光線很好。
負(fù)責(zé)提供照明的,是高懸于天花板之上的一顆巨大的夜明珠,將整個大廳照得亮如白晝。
舒坦。
凌寒瞬間感覺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大廳中央有一張圓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擺著幾壇酒。
“沒有下酒菜的嗎?”凌寒詫異地問道。
林婕詩挑了挑眉毛:“喝酒就喝酒,要下酒菜作什么?”
對哦!
凌寒想起來,這位喝酒好像確實不需要下酒菜。
“喝酒要有下酒菜才更有意思,干喝容易醉,而且也失去了喝酒的韻味?!绷韬贿呎f,一邊從身后拿出來一個牛皮紙袋子。
拆開來,是一只外焦里嫩,肉香四溢的燒雞。
畢竟寄人籬下,人家對自己又有救命之恩,凌寒也就多了個心,用何澹的錢多買了一只燒雞帶回來給林婕詩。
“這家店手藝還算可以,不過火候差了點兒,另外油也稍微有點兒大。”凌寒一邊撕了根雞腿遞給林婕詩,一邊說道,“可惜了!你這里沒廚房,不然我下廚再給你炒倆小菜,葷素搭配,那才叫完美!”
“三兩好友知己,有酒有菜有你?!?p> “喝酒喝的是啥?喝的是一個氣氛,你得全乎兒了,那才有氣氛?!?p> “單純?yōu)榱撕榷?,那不叫喝酒?!?p> “那叫買醉?!?p> ……
林婕詩接過凌寒的雞腿,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臉之上煥發(fā)出一絲異樣的光彩,然后又想了想,這才下定決心沖凌寒點了點頭。
“這里,有廚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