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京城各大酒樓開始兜售一種新奇的點心——冰沙。
這冰沙是由冰塊壓制成細(xì)沙,再伴著時鮮的水果牛奶,吃一口,給炎炎夏日帶來一份沁人心脾的冰涼。
看起來簡單,但那原材料冰沙卻是極難得的。
綿綿如細(xì)沙,卻又不會化成水,吃著解暑又不會凍了牙。
于是,連帶著這冰沙的價格也是水漲船高,一碗竟能賣到十兩銀子。
非大富大貴的人家,便只能眼饞著流口水。
任人想破了腦袋,都不明白誰能有這么大的力氣,把堅硬的冰塊碾得這么細(xì)?
老三興沖沖拿著從酒樓老板那里收來的銀子,一路穿花繞柳,又走了幾條抄手游廊,才來到碧紗櫥院內(nèi)。
“朔哥兒,這有五千兩銀子,是云來酒樓老板付的定金?!崩先驹诜块T外恭敬道。
林朔連續(xù)幾天都在趕制研磨冰沙的機器,好不容易休息會兒。
此時他正在榻上小憩,林黛玉正在旁邊打扇,手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聽到老三那粗狂難聽的聲音,她微微蹙了蹙細(xì)眉。
林黛玉走到房門外,纖細(xì)如玉的手指豎在唇邊:
“你悄聲點,阿朔才睡下呢。”
老三摸了摸后腦勺,他實在太興奮了,沒想到自家少爺隨手弄了個新巧玩意兒,就這么賺錢!
如此這般,揚州城造船廠的財政危機就能解除了!
林黛玉接過銀子道:“我知道了,你晚點再來回話罷?!?p> 老三點了點頭,卻聽房內(nèi)傳來一道清朗的少年嗓音:
“不必,我已經(jīng)醒了?!?p> 聽到這話,老三將黛玉手里的銀子劈手奪了過來,跳過了門檻巴巴地就跑進(jìn)去邀功了。
老三臉上滿是興沖沖地說道:
“這是五千兩銀子,云來酒樓的水果冰沙都賣瘋了,那張老板直接付了未來兩個月的定金呢?!?p> 林朔看了眼那一疊銀票,說道:
“行,制冰機就在后面庫房里面,你每天子時拿著冰塊進(jìn)去,雞叫的時候放在冰塊盒子里面給他送去?!?p> “好嘞。”老三擦了擦額頭的汗,笑道,“除了云來酒樓,京城其他酒樓的老板也想預(yù)訂呢?!?p> 但是他知道林朔只造了一臺制冰機,只夠供應(yīng)云來酒樓的,便沒有接其他老板的銀子。
林黛玉剛被他奪了銀子來邀功,此時輕搖團(tuán)扇走來,心里正不爽他,便冷笑道:
“好你個邱老三,還不快快招來,為何只收那云來酒樓的銀子?”
老三糙臉一紅,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姑娘這話什么意思?”
只見黛玉絞了洗臉巾,來到榻邊給林朔擦臉,挑眉道:
“我說呢,出去送個冰沙能要多久,雞叫就去了現(xiàn)在晌午才回,別背著你家少爺在外面弄鬼罷?”
老三頓時嚇了一跳,連忙跪下:
“姑娘這話誅心了,不過是那張老板給的銀子最多,人也是和氣生財?shù)纳馊宋也攀障碌?,他見我收了銀子就做東擺酒敬了我?guī)妆溆嗟脑跊]有了!”
說完,他似乎覺得這樣說沒有信服力,又補充道:
“我若是有一句假話,就讓我爛了舌頭,喉嚨里長出個瘡來整個人爛成水!”
林朔閉著眼睛聽完,揚了揚手道:
“滾出去罷。”
老三連連磕了幾個頭,保證下次再也不敢了,才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見他那吃癟的樣子,林黛玉貝齒輕抿,清麗絕美的臉龐上勾出抹輕笑。
林朔沒好氣地笑道:
“舒服了?”
“誰讓他剛才猴急找你邀功呢?”林黛玉輕抿著唇瓣,“身上酒氣兒還沒散呢,活該來著?!?p> 她將那銀票疊好放在包袱里,柔聲道:
“這幾天你也累壞了,我吩咐林五把銀票帶去揚州,你也好好歇息一陣子的。”
林朔卻思索著開口:
“這五千兩怕是不夠的,造船廠現(xiàn)在花銷大,如果能再多做出幾臺制冰器,再賺點銀子就好了。”
可惜如今那臺制冰器是根據(jù)之前報廢的打磨機改出來的,因著機械材料都是現(xiàn)成的,所以一兩天就弄出來了。
如果還想再造幾臺,必定要尋銅鐵等先練成合金,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了。
林黛玉嘆了口氣說道:
“須知物以稀為貴,如今那冰沙數(shù)量少,在京中已是極其難得,所以價格才水漲船高罷了……”
言下之意,若是林朔再造幾臺制冰器,只怕冰沙價格就要跌了。
林朔笑了笑,說道:“無妨,我和那些老板做的都是一錘子的買賣,漲跌與我有何相干?”
聽了這話,林黛玉放下帕子,沒好氣地點了點他的額頭:
“我是怕你累壞了,一臺制冰器你就干熬了兩宿!難道,你非要把自己身體熬壞了才甘心?”
林朔抓住她的手指,笑道:
“造船廠的建造必須盡快落實了,不能等?!?p> 廠子若是建好了,不僅僅能夠造船,更能批量生產(chǎn)合金、機械配件等等……
這些對于他來說才是迫在眉睫需要的。
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沒有這些合金和機械配件,他又再精妙的圖紙也是枉然。
這時,只聽得晴雯和紫鵑、雪雁幾個丫頭笑嘻嘻地跑進(jìn)來:
“朔哥兒可是醒了?”
她們幾人剛?cè)ネ饷娌闪嗣倒濉⑸炙?、繡球等花回來,忙忙地修剪好了擺進(jìn)花瓶里面。
滿屋子頓時馥郁芬芳,沁人心脾的花香令人神清氣爽。
剛才林朔睡得沉,黛玉就打發(fā)她們幾個去外面頑,不許在屋子里吵鬧。
三個丫頭看見老三來回話,猜到林朔睡醒了,就連忙拿著花枝跟在后面趕回來。
晴雯采了朵繡球別再紫鵑頭上,打趣兒道:
“瞧,我們紫鵑像不像花仙子?”
紫鵑想伸手取下來,卻被她拉住了手腕,推到林朔姐弟面前。
少女正值豆寇年華,柔順的青絲垂髫,只在發(fā)尾處編著紅色的絲絳,穿著一身淡紫色的掐牙褶裙,正暗合紫鵑的這個名字。
因為在酷暑下曬了會兒,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蛋微微泛紅,白皙的額頭上浸了抹薄汗。
此時耳尖上別著朵淡紫色的繡球花,更顯出少女的活潑可愛來。
林黛玉捂著肚子笑道:“真是活脫脫一個繡球仙子?!?p> 紫鵑紅著臉說道:“姑娘也跟著打趣兒我!”
說完,她又瞪了眼晴雯:“都是你起的頭!”
晴雯抿唇輕笑,拉著她朝著林朔道:
“哥兒來評評,紫鵑帶著這花兒可是好看?”
紫鵑頓時俏臉一紅,視線盯著自己的腳尖……
“好看?!绷炙氛胫约旱脑齑瑥S,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神游天外的表情,活像是后世敷衍自己女朋友,看也不看就說好的男人……
林黛玉笑得露出兩排潔白的編貝玉齒:
“如此這般,你還不戴著一天也別取才好呢!”
紫鵑跺了跺腳:“我就知道,滿屋子都來打趣兒我?!?p> 說是這么說,但卻再也沒伸手再去取花兒了。
這時,襲人正走到房門口,聽到主仆幾人的笑鬧聲,就清了清嗓子:
“林姑娘?!?p> 前日賈寶玉罵了她,換做以前肯定早就伏低做小道歉了,但這一次卻是動了火氣,連著幾天都沒搭理她。
這會子走到碧紗櫥門口,聽見林家主仆歡聲笑語的,她心里頓時好一陣難受。
晴雯聽到她的聲音,就想起賈寶玉那個登徒子,冷哼了一聲。
雪雁撩起簾子走了出去,客氣道:
“原來是襲人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兒?”
襲人笑了笑說道:
“是老太太在前面擺了席,請林姐兒和朔哥兒看戲呢?!?p> 這時,紫鵑也撩開簾子走了出來,笑道:
“喲,襲人你怎么也干起這傳話跑腿的粗活來了?你家寶二爺怎么舍得?”
她以前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知道襲人在賈寶玉身邊是一等一的,這種毒日頭底下傳話的活兒,是絕對不會讓她做的。
聽到這話,襲人的臉微微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