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再不喝這姜湯就要冷了?!?p> 宋端坐在榻邊,用湯匙舀了一口輕吹了吹,遞到韓來的嘴邊,那人低頭喝了,嘴里面苦澀難聞,他皺了皺眉,沒敢抱怨。
宋端手上喂著他,心里面卻很煩躁,臨近致仕卻總是出岔子,今日看到韓來落水她幾乎毛骨悚然,腦海里滿是那人砍頭落地的場景。
老將軍讓她照顧好韓來,導致宋端現(xiàn)在不知如何進退。
只是還好,那枚狐貍玉佩在師父手里。
宋端想著,今日回去還是書信一封給太丘的師父,讓他把玉佩盡快銷毀,雖然這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唯一信物,但也是隱患太大的催命符。
“那個……喝完了?!?p> 韓來忍不住道。
原是宋端想的出神,碗里的姜湯都沒了還在舀,她將碗放到一邊,聽韓來低聲說道:“方才那樣呵斥固陽,下回不要了,她畢竟是一國公主?!?p> “一國公主便要有國家千金的氣節(jié)和端莊?!彼味似届o道,“尤其是公主如今已到了該出嫁的年紀,若非圣人治國有方,引得周遭萬國來朝俯首稱臣,她便是注定要和親出去的,不該和公子過密親近,也會給公子帶來是非?!?p> 韓來輕應,偷偷瞥她:“就只有……這個原因嗎?”
“公子身為游蘭獻王后裔,又是老將軍嫡子,現(xiàn)如今在朝聲名顯赫?!彼味怂坪鯖]有察覺韓來的意圖,自顧自的分析道,“自古以來,權(quán)勢太高終歸是懸崖上開花,險之又險,若是讓圣人覺得,公子對固陽公主有利益圖,惹得圣人疑心了韓家,豈非得不償失,至時盛極而衰,只怕大廈將傾?!?p> 韓來見她分析的理由還是很客觀,莫名有些不悅,說出去的話竟然有些賭氣:“可是以我的出身和地位,做國婿也是名正言順?!?p> 宋端轉(zhuǎn)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韓來見她不說話,心思再次活絡起來,小心湊過去,說道:“若是不做圣人的女婿,做太丘那個青鳳的女婿,不知他是否愿意?”
宋端正在收拾碗匙,乍聽這話還沒反應過來,而后斜睨韓來:“公子慎言?!?p> 韓來蒼白的嘴唇咧開笑道:“他應該巴不得?!?p> 宋端還在火氣上,被他這么一說,壓著聲音說道:“一會兒國婿一會兒做師父的女婿,公子合該謹言慎行,何時變得如此兒戲?!?p> 兒戲?
韓來直起身子,盯著宋端黝黑的眼睛:“你還是覺得我在戲弄你?”
宋端所答非所問:“公子好好休息,傍晚回府?!?p> “宋端!”
韓來叫住她要出去的身子,臉上因為發(fā)怒終于有了些血色,他艱澀的從床榻上下地,光著腳往前走了兩步:“三天了,這三天絞盡腦汁我也想不明白!我今日就是要問你,好端端的,你為何突然致仕!”
宋端轉(zhuǎn)頭,目光難測:“下臣已完成老將軍遺托,自然要放手公子?!?p> “可是……”韓來突然腦抽,“我娶你!”
“婚姻嫁娶掛在嘴邊,還說不是兒戲!”
“不是兒戲!”
“就算不是兒戲,難道公子還想把我一輩子都禁錮在靖安嗎?”
“好,既然我爹說了讓你照顧我?!表n來怒道,“你豈能說走就走,別忘了,若不是托我的權(quán)力,你哪兒來今時今日的地位,做這女史中的佼佼者!”
“托公子的福?”
宋端緩緩轉(zhuǎn)過身來,表情已經(jīng)不是用難看就能形容的了:“若沒有公子,下臣便和師父在太丘,過著隱居山林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自是不必在靖安伺候公子起居,在朝上卑躬屈膝,今日又被固陽公主指著鼻子揚言要掌嘴!”
韓來先是一愣,隨后也氣上頭來:“你這話……你這是對我不滿?”氣的在地上來回踱步,“我……我可是靖安神童我……我王氏宗親……靖安城第一美男子……我及冠之年便出仕鸞臺……你你你……你居然對我不滿?”
“下臣自然不敢?!?p> 宋端譏諷道:“公子這么大了,想必可以自己穿足衣了,下臣告退。”
說罷,摔門而去。
韓來氣的捂胸口跌坐在榻上,顫抖著手指著房門處:“你你你……宋端你真是太可惡了……我……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對了?!?p> 誰知宋端又把門打開,說道:“下臣先行回府了,留素問在這里伺候公子吧?!?p> “好!”
韓來高聲道:“你不是要致仕嗎!你走!我答應你就是了!三個月!三個月把一切事情和新女史交接好了之后……你就走?!?p> 他越往后說聲音越小,而門外宋端臉上的怒火也逐漸消失,她背著光,眼底也漆黑一片,看不透也看不穿,只是淡淡一聲下臣明白,合門離開。
宋端低著頭快步的走,匆忙趕回來的杜薄擦身而過,剛想問一嘴韓來的情況又來不及的憋了回去,推開房門,瞧著盤腿坐在榻上的韓來,他臉色鐵青,緊咬著牙,伸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一副腸子毀爛的樣子。
“千年,你沒事就好,我聽說你落水了,嚇得我連平年那頭都顧不上我就趕回來了?!倍疟〈曛终f道,“不過你可千萬別和羅衣說,我怕她扒我皮。”
“對了,方才三殿下和公主回宮前,我和他說了會兒話,想要把唐恒的兒子控制起來這并不難?!倍疟〈罂诖罂诘倪攘丝诓?,“這事兒交給我辦就好,保準半個月之內(nèi),必定讓那個唐治老老實實的不惹亂子?!?p> 他一股腦的說著,又回頭看韓來,奇怪道:“千年,你怎么了?”
韓來僵硬的抬頭看著他,五官猙獰:“我答應她了?!?p> 杜薄疑惑:“答應什么了,答應誰了?”話說完,猛地反應過來,捂住自己的嘴,咕噥道,“你不會是答應宋端……”
韓來啄米般點頭:“我答應宋端……致仕的請求了?!?p> 杜薄連連跺腳:“你瘋了啊,你不是不想她走嗎?”
韓來苦澀:“方才我們兩個吵起來了,這氣頭上,我就……答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