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對這家店鋪一點兒感情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稍谒麄兛磥恚秩绾_@個主人家已經(jīng)不在了,店鋪要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但,對于掌柜的和伙計這樣做工的人來說,東家不做做西家,且在林家當差的這些年,好歹手里也有些積蓄,這雜貨鋪就算兌出去了,他想要找個地方吃飯,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店里的伙計們雖說個個都面露可惜,卻也無可奈何了。
不多時,那掌柜把賬本拿出來交給了賈璉。其實,作為林家店鋪的掌柜的,這段時間京城來的賈璉負責替林家倒賣店鋪的消息早就傳開了,這位掌柜的自然也知道,賈璉只管出兌店面,對于店鋪日常的經(jīng)營根本就是不過問的。
所以,這位蘇掌柜的把經(jīng)自己精心修改過的賬本拿給賈璉看的時候,根本就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璉二爺您遠在京城,并不知道姑蘇地面上的買賣難做。這林家本就不是靠這一行為生的,我們也不過是拼盡一身的本事給東家斂財罷了,至于盈虧……這個就完全靠天命了……”
賈璉接過賬本不過簡單翻了翻,便忍不住嗤笑一聲,卻沒多說什么。方打算向這位掌柜的提遣散費的事情,忽然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人從內室沖出來,一邊紅著臉一邊罵罵咧咧地數(shù)落蘇掌柜:
“老蘇!你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偷我的賬本肆意篡改,拿了柜上的錢,現(xiàn)在竟然敢把這弄虛作假的東西給表少爺看?!虧得東家待你不薄,你良心讓狗吃了?”
一連串的叫罵已經(jīng)出口,后頭伙計房里的人也掀了簾子沖了出來。瞧那個架勢,像是要來拽方才罵人的青年。卻不想動作慢了一步,那青年已經(jīng)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幾個壯漢就這樣呆愣愣站在那里,場面一度尷尬。
賈璉眉頭一挑,仔細打量了那青年一眼,瞧他的模樣,文文弱弱的,白皙的臉龐也因著怒火充血泛紅,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滿眼的血絲,想來動了真氣。
賈璉處理了這么多家的店鋪,倒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因笑道:“你是誰?怎的如此大脾氣?”
但這青年看著賈璉,愣怔半晌,不答反問道:“表少爺,您就沒看出來賬本上的賬目十分不對頭的嗎?進一批鍋碗瓢盆的使費竟比著買一車人參的價錢,這……您難道看不出來的?”
這賈璉也沒想到,眼前的青年不僅脾氣不小,說話也不夠圓滑,如此一問,把蘇掌柜的黑心揭露出來不假,也順帶質疑了賈璉的能力。
賈璉便大笑幾聲,直言道:“這樣荒唐的賬,我又如何看不出來的?只是,我受林姑父臨終所托,要我處理這蘇州老家的祖產。
這些掌柜的、伙計,大多數(shù)都是為林家奉獻了一生的,我每到一處店鋪收賬本,從來不盤賬,并不代表我看不懂賬!
不過是念著這些人是最后一次如此占林家的便宜,我便也不甚多言。
只怕,這也是我的過錯。頭前幾家店倒也不敢狠做假賬,如今到了這里,虛數(shù)也太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