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丑奴

　　男子五官尚算俊秀，可他的臉上，卻有大片被火燒灼過后留下的瘢痕。

　　皮肉黏連在一處，右邊眼睛耷拉下來一半的眼皮，似乎已失去視力。

　　那些瘢痕面積又大又密集，多看兩眼都叫人不寒而栗。

　　元慕故作鎮(zhèn)靜，問道：“喚作何名？”

　　男子緩緩抬頭，目光寒戾看向元慕，“百里望舒?！?p>　　世子被以質(zhì)子的身份送入敵國皇宮，就再不是千尊萬貴的皇嗣，而是屈身于敵國的階下囚，是母國交給敵國的一顆定心丸。

　　若母國勢強(qiáng)，則敵國對待質(zhì)子的禮制尚能友好幾分。

　　若母國勢弱，那質(zhì)子多半要在敵國受盡屈辱，日子過得恐怕連奴仆還要不如。

　　元慕生性乖戾，又自持國強(qiáng)兵盛絲毫不將西涼放在眼中。

　　于是百里望舒剛一入宮，他就給他改了名諱，喚他作丑奴，并讓他挪去南薰殿住著。

　　南薰殿是尚元城從前的祭祀場所，后來生了場大火燒死數(shù)十宮人后就常傳出鬧鬼的邪乎事。

　　司天監(jiān)卜算此地怨氣不散極為兇煞，故而這里就被荒廢下來久無人打掃。雖然地界開闊，但實(shí)在算不得什么好住處。

　　元慕對此的說辭是，“他生成那鬼見愁模樣，正好壓壓那地界的邪氣。”

　　他對百里望舒的羞辱不止于此。改名換姓，指去兇宅居住僅是開端，元慕還讓他每日早朝后往御書房去，和內(nèi)監(jiān)們一起伺候筆墨。

　　從前在西涼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皇子，入了尚元城竟要做和太監(jiān)一樣的活，實(shí)乃奇恥大辱。

　　百里望舒入宮的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后妃們也將此事當(dāng)成樂子，說得更多的是元慕如何威風(fēng)，將西涼治得服服帖帖。

　　宋昭聽了這些話面無波瀾，甚至還有幾分想笑。

　　這江山是她替元慕打下來的，昔日若沒有她相助，只怕大元早已被西涼所攻陷，如今這些后妃又哪里來的好時(shí)光在這兒笑話旁人？

　　午后，內(nèi)務(wù)府的奴才去綴霞宮通傳，元慕召她去御書房伺候。

　　后妃多以無才為德，而無論是昭華還是這具身體的原主宋昭皆飽讀詩書，元慕喜歡和她說話，覺得有趣。

　　讓她去御書房伺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只是為了保護(hù)宋昭不招后妃妒忌，每次元慕召她都十分隱秘，旁人無從得知。

　　今日去，是宋昭第一次見到百里望舒。

　　他立在元慕身旁伺候著磨墨，千金之軀的他不曾干過這種粗活錯(cuò)漏百出，勁道稍大些，墨點(diǎn)子就不慎甩到了剛至堂下的宋昭身上。

　　元慕不由分說，抬手就賞了百里望舒一巴掌，“無用！這點(diǎn)差事都辦不好？”

　　顯了威風(fēng)后，這才殷切著去迎宋昭，“衣裳臟了，朕再賞你新料子就是?！?p>　　宋昭笑著說無妨，私心里有幾分好奇打量著百里望舒。

　　百里望舒抬眸與她對視須臾，沉聲道：“對不住。”

　　“無妨，你也不是有心的?！?p>　　這人是生得丑陋，又有幾分倔性在，冷冰模樣一看就不好相與。

　　但不知怎地，宋昭卻覺得他格外不同。

　　元慕不耐煩地訓(xùn)斥百里望舒，“別在這礙眼，退下?！?p>　　就在他離去后良久，宋昭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那份與眾不同來源于什么：

　　她看著他，竟會讀不出他的心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