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在書院安頓下來以后,一塵便沒有怎么外出。
并非是他對大同書院不感興趣,而是他更擔(dān)心,神機(jī)老人能不能回來這件事情。
時間一天天流逝,他心中的憂慮也一天天地累積起來,甚至于,他覺得自己有難以推脫的罪責(zé)。
若是自己不曾將神機(jī)老人拋在了腦后,恐怕現(xiàn)在的他,也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書院,并開始研討煉制誅邪兵器的事情了吧!
可偏偏。
唉!
萬一因?yàn)樽约旱倪@次失誤,而導(dǎo)致神機(jī)老人在這片環(huán)境惡劣的魔坑遭遇了什么不測,他可真的是要長恨余生了。
那樣的一具殘老之軀,生命并就無多,真的禁不起損耗?。?p> 但事情已成定局,一切的寄托只能放在大師兄的身上,為了緩解這股憂慮,他轉(zhuǎn)而便欲專心于自己八荒戟術(shù)第六式的修練。
當(dāng)初在大賢者境界能夠熟悉地掌握心力之后,他曾借助心力的力量,自創(chuàng)了第五式的靈光戟,而如今,身為大宗師的他,既已修得了金剛道則,未嘗不能將那第六式創(chuàng)造出來。
不過,他還是沒辦法心無旁騖地投身到修練之中。
砰砰砰!
門外敲門聲響了三聲,在得到了自己的答復(fù)后。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便開了。
一塵卻并未感到多少的興奮,因?yàn)樗缫迅兄侥鞘菍庫`的氣息,不知為何,也許是因?yàn)橄惹敖o她講了,自己那些九死一生的神奇經(jīng)歷,從而開啟了她內(nèi)心的某種好奇。
她三番五次地想要從自己嘴中套話,甚至于還不斷打探,自己在唐國的那些往事。
這到底是出于我是大先生的小師弟呢?
還是因?yàn)樗蘧毢筇炷У阑沓扇撕?,對唐國的文化感到好奇?p> 一塵想不明白,在和她的交往中也篤定不了,但礙于寧靈是書院院長女兒這重身份,他臉上的厭倦,也不好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
她靜悄悄地,又有些拘謹(jǐn)?shù)?,將小腦袋瓜探了進(jìn)來,面色有些猶豫。
這樣的怪異讓一塵略微皺了皺眉頭,難道今天不是為了套話?
“那個,白先生,我的父親想要見你。”
父親,那豈不是就是大同書院的院長?
雖然不知道院長為何會盯上了自己,但想著自己畢竟是客,待在書院之中,總歸是要跟主人打個招呼,于是,他便在寧靈的陪同下去了。
直覺告訴他,保不齊便是眼前這個面容精致的女人,所透露的一切。
果不其然,待見得那位院長之后,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白先生,聽靈兒說,你是大先生的小師弟?”
面對追問,一塵唯有點(diǎn)頭,并裝成幾分讀書人的風(fēng)采,雖然他只讀過兩年書,但奈何寧靈和書院院長一口一個先生,在有些不好意思之余,他卻不也不想帶崩了大師兄的名望。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書院院長沒有再像他女兒一般,擺出什么真言書陣之類的稀奇古怪的陣法,而是直接邀請他靜坐下來,并報出來了自己的身份:
他乃是書院院長寧立群,同時也是帝剎一脈伏魔氏的族長。
又是一個帝剎血脈,還是一個族長!
一塵驀然一驚,怎么自己走到哪碰到哪,難道那號稱四大魔人血脈之首的頂級血脈,這般不值錢嗎?還是自己的運(yùn)氣太好了?
他隨即又想到了一件有些難堪的事情。
也就是說,自己不僅僅是被書院院長女兒看光了屁股那么簡單,更是被一位魔族的天女看光了屁股。
怪不了那個女人當(dāng)日神情那般怪異,看來更多的,可能是源自后面的這層考慮。
“白先生。”
“白先生!”
寧立群看著對面之人莫名地陷入了失神,以為是被自己的身份嚇到了,便連忙出聲呼道。
一塵霎時醒來,出聲致歉,佯稱自己想到了之前遇到的一位,同樣擁有帝剎血脈的族長。
“哦!”
“竟還有這等事!”
寧立群喚面前的男子前來,本身就是對他身份的好奇,此時見他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倆人聊得也越發(fā)起勁,但他似乎從來不料,這個男人的經(jīng)歷竟是如此傳奇而又夸張。
后來,他甚至主動提了一嘴。
“大唐果然人才輩出??!”
“遙記得,我的大哥當(dāng)年也曾為了追尋書圣的腳步,甚至不惜化身為一個讀書人去到唐國。”
“只是,后面便再也不曾傳來音訊了?!?p> 彼時,就在一塵面對贊嘆欲要擺手之即,他的神色卻一下子變得呆滯。
為了追尋書生的腳步,不惜化身為讀書人,這難道不是當(dāng)初在崀山地界化身為魔騰的那個男人!
自己還曾奉過他為鬼父呢!
冥冥之中,一塵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命運(yùn)的裹挾,誰能想到當(dāng)初種下的因,竟然會在這時結(jié)出了果,雖然不知是善果,還是惡果,但此時回想起當(dāng)年之事,他還是感到了一陣足以噬魂啖骨的悲哀。
陰冷且布滿血腥味道的地穴之內(nèi)。
在他的追問下,那個曾經(jīng)被世人視作為魔騰的男人,用生命的最后時間說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自小便出生在魔土,生活在被書圣度化的魔坑之內(nèi),是個本該修煉后天魔道的魔人。
后天魔道者有選擇的機(jī)會,在特定的某個年紀(jì),可以扭轉(zhuǎn)血脈,選擇做人,還是繼續(xù)做魔人。
我選擇了前者,甚至違背了家族。
為了追尋書圣的腳步,我求家族之人把我送來唐國。
因?yàn)檠瞿较荣t,我不顧族人的勸告,成了一個唐國的讀書人。
甚至取名叫做郭奉儒。
后來,我遇到了我的妻子,她像是個村子里的普通女子,但對我來說,卻不普通。
她很愛笑,哪怕我給她說自己在魔土的故事,她也只是笑。
因?yàn)樗?,我停止了游歷,選擇了留在村子里。
可一切在我和她生下孩子的那天就改變了。
在我打算自己接生的時候,我們生下了一個魔怪,她不幸地難產(chǎn)了。
為了挽回她的性命,我只能求助穩(wěn)婆。
可答應(yīng)守口如瓶的穩(wěn)婆,卻把消息傳了出去。
在我把孩子藏在山中的那天,等我回到村里的時候。
我竟駭然發(fā)現(xiàn):
我的妻子,竟被他們活活燒死了。
他們說,她是魔女,是會給村子帶來災(zāi)禍的女人。
我一怒之下,便欲復(fù)仇,卻被村里的眾人打傷。
于是,我只能帶著自己的孩子?xùn)|躲西藏,但后來卻仍舊遇到了誅邪的修士。
在我以為自己的孩子也要離開自己的時候。
幸而被一個外域的道人所救,他說,他來自遙遠(yuǎn)的東方。
他看著我手里像怪物一樣的孩子,如此地質(zhì)問我。
你確定你有能力保護(hù)好他嗎?
后來我的孩子在他三歲的時候,便被那道人帶走了。
他說,待他二十歲那年,待我的孩子學(xué)會了本領(lǐng)之后,便會將他送回。
我苦苦地等待,但身體不過數(shù)年便開始嚴(yán)重地惡化,為了活著,為了能夠等待我的孩子回來。
我只能選擇強(qiáng)行開啟魔人族的血脈。
但,一切都晚了。
思緒落下,一塵看著眼前書院院長對于自己大哥的追憶,不由感到幾分悵然,乃至于他突然醒悟到,這幾日,寧靈對自己的叨擾,未嘗沒有幾分懷念大伯的心思在里頭。
可是,自己真的應(yīng)該道出實(shí)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