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在這道院有何打算?”
“為師打算養(yǎng)生?!?p> “養(yǎng)生?”
“是??!為師已經不能修煉了,只希望下半生活得體面一點就行。”
“畢竟,我回來道院,本來就只是出于倆個原因?!?p> “一則撫平我?guī)熜中闹械睦⒁?,二則”
龍應景提起這第二個因由,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言語頓了一頓,一抹感傷再度兀自涌現。
“二則也是回來看看我的小師妹?!?p> “從我?guī)熜值目谥?,我才了解到,自我下山之后,她便大哭了一場,從此抑郁余生,眉目不展?!?p> “我終究是虧欠了她了啊!”
“師父,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做些彌補的事情?”
“彌補?”
“唉,太晚了!”
龍應景長嘆一聲,身材臃腫的他,像是被時間給砍了太多刀,全然透著一股怎么也回不去了的悲涼。
“曾經我看不上她,如今,卻再也沒有了喜歡的資格?!?p> “造化弄人??!”
“若是徒兒為師父重塑道種呢?”
一塵突然的一番話,使得龍應景猛然一驚,他顫聲道:
“難道,你真的有辦法?”
“徒兒不敢篤定,但是應該有一線希望。”
“因為徒兒昔日認識一個被人喚作云山主的人,他便是用重修道種的方式獲得了新生?!?p> “還請師父給我一些時日,我去找他求取一道妙法?!?p> “好。”
“好??!”
一塵不料自己說完這番話后,那個被歲月幾乎蠶食了的男人,竟然激動地滾落下了幾滴熱淚來。
唉,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他回想起龍應景先前凝視下山之路時的黯然神情,不由更為感慨。
懷揣著為自己師父修復道種的重任,一塵很快便飛奔了云嵐山,卻不料吃了個閉門羹。
“山主說你是無情無義之人,不愿與你相見?!?p> “無情無義?”
一塵驚住了,他非常地不解為何會自侍者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回復。
自己的形象怎么不過數月便一落千丈了,昔日的云山主可是稱呼自己為一塵老弟??!
直到自己打算回歸太華山時,他才終于反應了過來。
當日自己和三師兄坐著飛鴻前往太悠國之時,他便提起過自己在內院的名聲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那水心月甚至已經因他而開始自閉修煉。
而云山主又專門用‘無情無義’四字來點醒自己,想來真的是因為水心月的緣故。
唉,造化弄人?。?p> 看來只得明日再去試上一試了。
但他不曾想,在那回歸太華山的半路之上,天怒人怨很快便顯出了形跡,男女修士見了他,無不像是見了鬼一般,紛紛叫嚷著避讓而去。
這!
難道我竟直接社死了!
所幸,等他真正回歸謐境之時,眾位師兄師姐都一道出來迎他,也終于是讓他感受到了一絲人間的真情,連他的師父酒瘋子也迎出來了。
他的老臉之上,分明地透著一抹欣慰,直到一塵隨后深究那欣慰的來源之時,他才駭然地發(fā)現:
竟然是因為那一百壇女兒紅的緣故。
“師父,不知那女兒紅的滋味如何?”
“一個字,爽!”
“聽你三師兄說,這是你冒著生命危險替老夫爭取到的?”
“這,有些夸大了,主要是三師兄的功勞?!?p> “對了,三師兄去哪里了?我怎么一直沒見到他?”
“閉關去了?!?p> “閉關?”
“是??!也不知這孽徒受了什么刺激,修為直接躍入了小宗師,空明劍意也有所小成了?!?p> “可不再嗜酒之后,竟然也再不從老夫這里討酒喝了,而是扎進了那太牢之原開始了閉關?!?p> “他甚至還放出話來,希望我們不要去打攪于他?!?p> “你知道,他在太悠國經歷了些什么嗎?”
聽到酒瘋子的疑問,一塵默然了,在他的認知里,這定然跟太悠國那個名為蘇小若的女人脫不了干系。
但直覺告訴他,真正的原因不止于此。
也許,三師兄的身上同他一樣,都背負了些什么。
而酒瘋子見他一臉沉思,似乎也不太清楚,便也沒有再問,只是末時終于想起了什么,原本快然的面色猛然一沉。
“為師這一高興,差點誤了大事。”
“對了,老夫問你,老夫當日的卦象上明明說的是,你往后數年一片晦暗?!?p> “讓你離開道院不要回來,你怎么不過數月便回來了?”
“難道你竟真的不怕死不成?”
“這!”
面對酒瘋子突然的質問,一塵不由面色一滯,終于是想起了自己返程的另一件事。
“師父,徒兒倒是沒有忘記。”
“只是徒兒回來想讓師父再算一卦,看看卦象有沒有什么新的變化。”
“畢竟,徒兒怎么說也是太華山上的謐境異修,世俗險惡,整日在外漂泊也不是個事啊!”
“哼,你倒是想得挺美?!?p> “罷了,看在你那一百壇女兒紅的份上,為師便耗費心力為你再算一卦?!?p> “多謝師父。”
如此,在一塵的哀求之下,酒瘋子終于答應了替他算卦。
許久之后,未明的光華終于消寂,他緊盯著酒瘋子一直皺起的眉頭,有些忐忑地問道。
“師父,不知這卦象怎么說?”
“不妙,非常不妙?!?p> 轟!
如炸響了一記悶雷,‘非常不妙’四字直接讓一塵面目呆滯了。
“昔日我算得你前路晦暗,本以為就那么幾年?!?p> “可如今一算,不但晦暗未消,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p>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情?”
“不該做?”
一塵被問懵了,他這數月的江湖之行,殺過妖,攻過城,而接觸最多的就是女人,甚至還有那繞不開的圣人成種一事。
他感覺自己做的事情太多了,卻也不知道什么不該做,只覺得碰到便做了,而且做的還理所當然。
“快快下山避禍去吧!”
“等到半載后的道院仙抉再回來。”
“道院仙抉?”
“是?。∠删衩磕甓加幸淮?,也算是五大道院無意于成仙的修士們的一次大考?!?p> “所有的修士經過仙抉之后,便會獲取自己道院獨有的仙抉令,日后不管是去江湖之中的宗派當個長老,或是廟堂之中當個武官,都有很大的用處?!?p> “仙抉之后,你便永遠地離開道院避禍去吧!”
“為師真的不是唬你,往后數年,你真的是有血光之災降臨??!”
“可是,徒兒才剛從那江湖之中游歷歸來,實在不知該去向何處,能否請師父指點迷津?”
酒瘋子的鄭重面色,仿佛后面有死神在索命一般的急促,由不得一塵不信。
可他脫口而出的二字,卻讓他身體不由一怔。
“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