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也忒不懂享受了,燒烤這般美味可口,又花樣繁多的吃食,不比山珍奇味香多了,至于百般理由拒絕與本少爺同宴?
無非就是有些不太好消化嘛……心底不滿地嘟囔一句,李祗伸了個懶腰,在小丫鬟們幽怨的目光下中,從玉榻上站了起來。
“拿劍來,本少爺許久不曾舞劍,也不知生疏與否?!?p> 李二公子笑言一句,朝著遠處招了招手。
周圍。
清秀嫵媚皆有,姿色各異。
個個樣貌不輸于斜塘清雅閣那些文士豪杰千金一擲,只為見上一面便知足了的頭牌的一群貼身俏丫鬟們。
盡管對不能接著繼續(xù)服侍自家少爺了,有些不太情愿地抿唇撅嘴。
燈燭照耀下,一雙雙流光彩眸里還有埋怨神色,卻也是不敢攪了少爺突然興起地雅興,連忙起身施福,乖巧地退到一邊。
位置騰出來之后,便有侍奉在遠處,一直注視著這邊的下人,恭敬地捧上來一口瘦瘦長長地木匣子。
李祗嫻熟打開樣式樸素,平淡無華地木匣,一柄樣式古樸,靜靜躺在錦帛之上的長劍,映入眼簾。
劍長三尺,劍柄純黑,似由黑鐵澆筑而成,燈光之下,表面略顯粗糙。
劍身卻是青白色,兩側(cè)劍鋒未開,更像是——一把鑄造未成的劍胚!
這般劍,按理說,應當不會被喜好追求完美無缺的李二公子所青睞的。
可出乎李府上所有供奉客卿老人意料,如此這般粗制濫造的無名長劍,卻是被初次踏入李府那座寶器樓的李二公子,一眼給相中了。
還當場為其起名——夢魘。
當時,財大氣粗,見多識廣地李財神爺陪在一側(cè),嗤笑一聲,撫著李二公子腦袋,佯裝納悶地低頭問幼子:這劍如此丑陋粗糙,好在何處?
那時,已然在親近人面前展露了生而知之、聰慧不凡的李二公子,頭也未抬,翻了個白眼,稚音清脆的道了句:你懂個屁的劍!
然后,可憐的李二公子,就挨了當年且還年輕氣盛、脾氣暴躁的李財神一頓胖揍。
這樁令那些有著修為在身的客卿供奉們,私下里津津樂道的奇事,后來也隨著李財神事后被李母打的滿頭是包,還被罰站了整整七日,而不了了之了。
當然,沒人敢承認,他們是被‘李財神爺怕夫人’這則更加勁爆的八卦奇聞,給吸引了目光就是了。
寄人籬下、食人俸祿者,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論,恪守職責與本分,大道修行方能長久遠啊。
沒人敢觸李財神爺?shù)拿诡^。
……
“嘖……”
借著微醺酒意,低頭凝視得一陣,李祗嘆息一聲,單手探入,一把握住粗糙地劍柄。
長劍入手微沉,劍柄傳來熟悉的冰涼滑膩觸感,順著掌心,直抵略顯浮躁憋悶地胸腔處。
李祗原本有些心浮氣躁的情緒,逐漸平穩(wěn)下來。
“夢魘劍……”
李祗將長劍豎在眼前,并指抹過狹長劍身,喃喃道了一句劍名,旋即徒然震動手臂,長劍刺出。
亭閣之中,一時間劍光浮動,如辰星劃過長空!
——卻又不見劍芒森寒,廣凌亂空,劍鳴如鳳啼。
許是夢魘劍未曾開鋒,無法如尋常利刃一般,舞動間可破風墻、亦夾雷聲。
又許是天資聰慧,卻唯獨無法修行的李二公子,只是無聊之時,從旁人那里學會了一套完整劍招,而不得劍意,更無劍術可言。
要論起來,公子這劍,舞起之后,威勢著實一般,如若非要違心夸贊一句,無非就是——很好看。
精氣飽滿,認真舞劍的人好看。
騰轉(zhuǎn)挪移間,衣袂烈烈,長發(fā)颯颯,姿態(tài)好看。
人隨劍走,劍式走向飄逸自然,也好看。
暗中,遍布李府的修行高人,有不少都在修行之余,分了一縷心神,注視著春潮庭這邊。
一邊觀望李家真正的幕后主事之人舞劍,一邊在心底作出評價。
并——暗暗期待著什么。
如若單單是這般“稚子”舞劍,對于他們這些修行無歲月的老怪物們而言,是毫無觀賞性而言的,甚至都不如睡一覺來的痛快。
可他們并非李府之外的修行之人,他們熟知李二公子的古怪性情。
仙芝舞劍,是要作詩的!
“將進酒……”
來了來了!
暗中觀望的老怪物們,聽聞那熟悉的嗓音,一陣興奮。
道心剎那便蒙了塵。
與此同時,正在舞劍的李二公子,手腕翻轉(zhuǎn)間,長劍指地,朗聲道:“君不見——”
“君不見……”
暗中修道高人不再高,雙目緊閉,白眉白須,百歲‘稚童’,心中默念學‘童謠’。
劍劃半月,攬星辰: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p> “黃河之水……嗯?”
這黃河……老道/老朽/老夫為何不曾聽說過?
眾‘稚童’不免齊齊睜開雙目,望一眼春潮庭岸邊,心中頓覺疑惑不已,這黃河……莫非是那傳說中的天河不成?
“君不見——”
只聽那舞劍的李二公子,又幽幽道:“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這句——意境絕了!
隱于暗中,幾位曾經(jīng)出身儒家,轉(zhuǎn)而修道,對詩詞一道頗有研究地老修士,聽聞這句,不再糾結(jié)前幾句的來源,險些忍不住拍手叫絕。
出于得道高人獨有的矜貴,方才堪堪將搖曳地心神,死死按耐了下來。
只不過,心神起伏波動依然較大就是了。
李二公子那邊還在吟。
接下來的幾句,更是令這些修道多年的老怪物們,仿若回到了意氣風發(fā)的青年之時,一時間,心難自持。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p>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p>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p> 正此時。
退散一旁的丫鬟們,不知從各處搬出了古箏,造型奇特地樂器,纖手玉指靈巧翻飛,琴瑟和鳴,嫻熟伴奏。
悠揚動聽地曲兒,激起春潮水面漣漪。
奏曲兒的鶯鶯燕燕,一雙雙望向亭中舞劍吟詩地李二公子的漂亮眸子,愈發(fā)癡迷了起來……
……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p> ……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p>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p> ……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p> 詩至尾聲,劍招走完,倒握‘粗制濫造’夢魘劍的李祗,傲然而立。
忽然,笑嘻嘻的轉(zhuǎn)頭,看向一側(cè)呆呆傻傻的姑娘們,問道:“如何?”
“……”
個個樣貌賽頭牌的嬌俏丫鬟們,癡癡望著他,化身石雕。
不曾收到反饋地李祗,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佯裝不滿的說道:“都傻了不成?本少爺問你們話呢?!?p> “少,少,少……”
有丫鬟反應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半天,也不曾完整說完一句話,小腦瓜子嗡嗡的。
“嚶嚀~”
更有甚者。
嬌軀一軟,如同醉酒一般,臉蛋潮紅,跌倒在身旁姐妹身上。
砸倒同樣渾身松軟,雙眼冒星地兩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