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灼熱。
火焰苗尖散發(fā)出的光芒將這片黑暗的空間照亮。
“……你能聽到嗎?”
“姐姐講故事!”
“我也要聽!”
“噓!大家都別說話,我要開始啦!”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黑暗中流淌,清澈,柔軟,縈繞在他的耳邊。
只聽那個溫柔的聲音緩緩說道:
“看著東西被火苗吞噬、燒焦變形,會給人一種特殊的樂趣。手里緊握著黃銅制的噴嘴——這條巨蟒向全世界噴吐著毒液般的煤油,頭腦里血脈膨脹,雙手仿佛技術(shù)精湛的指揮家一般指揮著烈焰與火舌織就的交響曲,讓歷史的碎片和炭屑在空中四散激揚?!?p> 全身被火焰包裹,明黃色的焰光烘烤著他的臉。
他忽然感覺,類似的情景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
好像是在夢里。
他不斷下墜。
接著劇痛席卷全身,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猛地張開眼睛。
醒來。
頭頂是灰暗的床板,宿舍被籠罩在一片安靜中,舍友的呼吸聲清晰可辨,響徹在耳邊。
“果然是夢嗎?真是足夠詭異的言靈啊……”陸俊緩緩松了一口氣,捏了捏肩膀處繃緊的肌肉,然后掀開被子,下床。
如他所料,在夢中,一切感受,不論是痛苦,亦或是樂趣,都是虛幻的,即便是仿佛身臨其境,也終究只是虛幻而已。
不過即使如此,他的額頭依舊沁出冷汗。
脫掉睡衣后,換上一身校服,又拿起濕毛巾擦了把臉,壓低腳步,打開宿舍的門。
舍友們依然在沉睡,對陸俊的離開一無所知。
陸俊的手打開門時,其實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在想,門后是否依然是一片血紅色的光芒?
不過,門外的走廊卻是一片灰暗,每隔大約三個房間的距離,天花板上的一盞盞照明燈依次亮起——和平常一模一樣。
這忍不住讓陸俊懷疑,剛才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簡單的一場夢。
穿過安靜無人的走廊,從走廊兩側(cè)的門板后,傳出了一片片有節(jié)奏的呼吸聲。
他徑直走向電梯。
此刻是凌晨一點半,電梯口空無一人。按動電梯后,陸俊徑直走了進去。
雖然公寓的規(guī)定是,只有女生才能乘坐電梯,但是,現(xiàn)在他也沒有一定要遵守規(guī)定的自覺性。
尤其是,當他被惡意地卷入一場奇異的夢境,然后被人直接用火焰形成的巨劍砍死之后……他完全沒了平時輕松寫意的心情。
現(xiàn)實,不是蒙上被子或者把頭插進沙子里就能躲避過去的。
逃避或許能解決短暫的糾結(jié)和困頓,但陸俊卻知道,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繼續(xù)睡覺,迎接自己的只會是下一場噩夢。
叮!
電梯門緩緩開啟。走出電梯來到大廳后,陸俊停住腳步。
大廳里站著兩個人。
一個高大,一個嬌小。兩人皆是穿著一身黑色風衣,靜靜站在大廳中央,仿佛兩根僵硬的石柱。
而其中那個身高接近兩米的紅發(fā)青年,正露出一雙毫不掩飾的黃金瞳,冷冷盯著陸俊,正如不久前在夢中那樣。
而旁邊的嬌小女孩,則是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面,對陸俊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陸俊只能看到她精致的鼻尖和嘴唇的圓潤弧線。
“果然不僅僅只是一場夢啊……”陸俊沉聲道,“那么,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當然是想試試你的成色了?!备叽笄嗄曷曇羲粏〉卣f,“三年時間,你都和普通人混在一起,難道不覺得憋悶?你曾經(jīng)學到過的那些東西,都忘記了嗎?”
“你又知道什么?”陸俊冷冷道。
“我們知道的,要比你想象的多?!边@時那位身材嬌小的女孩緩緩抬起頭,不急不緩地說。她的聲音柔和,清冽,讓人聽起來很舒服,像是心間流過的清泉。
然而陸俊卻如臨大敵般繃緊身體,向后退了一步:“無意識聲音催眠?這是很高級的技巧,是你將我拉入夢境的?”
“嗯?!眿尚∨⒕谷稽c頭承認了。她自我介紹道:“陸俊,你好。你可以叫我巧兒,認識我的人通常都這么叫。至于旁邊的這位……”
“你可以叫我祝融,這是我在組織里的代號?!备叽蟮募t發(fā)青年打斷了巧兒的話。他似乎不愿意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名。
既然對方已經(jīng)做了自我介紹,到這個地步,陸俊也沒有繼續(xù)掩飾的必要了。
“你們的任務(wù)就是對我動手?在大晚上突然襲擊我?”陸俊的臉色不太好看。
“當然不是,我們的任務(wù)是幫助你找回真正的自我?!弊H诘卣f,“另外,和普通人在一起待了這么久,你也是時候,該回到真實的世界了。”
“真實的世界嗎?”陸俊瞇了瞇眼睛,“我明白了。那么,真正要和我談話的那位,也該出場了吧?”
“呵呵……”
大廳的角落里忽然響起了掌聲。陸俊轉(zhuǎn)過頭,瞳孔微縮。
就在上一刻,他還非常確定那里空無一人。
可就在掌聲響起的瞬間,那里忽然多出了一個高大的中年人。
這個人看起來和王主任差不多年紀,但比起王主任略有些光滑的后腦勺,這位留著一頭黑亮的短發(fā),而且身材也要勻稱許多,看不出小肚子。他穿著一件黑白相間的針織衫和卡其色長褲,腳下蹬著黃色皮鞋,姿態(tài)優(yōu)雅,神情悠然。
“您是誰?”中年男人現(xiàn)身的瞬間,陸俊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眉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一股強烈的威脅感從中年人身上傳來,比剛才面對祝融時強了不止一倍。
“我們不要站著聊了,坐下吧?!蹦吧心耆宋⑽⑿Φ溃粗噶酥笖[在大廳角落的沙發(fā)。
陸俊緩緩點頭,跟著中年人走到大廳角落的沙發(fā)處坐下。兩人相對而坐。祝融和巧兒則消失在大廳黑暗的角落中。陸俊知道,他們是在警戒四周,防止其他人靠近。
“你好,陸俊,我是李振國。你可以叫我李隊長,或者李叔,都可以?!?p> 中年人的態(tài)度要比陸俊想象中和藹很多,大概這就是先給一巴掌,然后再給顆棗的手段吧。雖然知道這一點,但陸俊也不得不心生慶幸。畢竟給棗還是要比再給一巴掌好得多。以他的小身板,估計禁不住人家的巴掌。
而且,在不暴露自己真正實力的情況下,他也沒把握同時對付這三個人聯(lián)手。
“李叔,您認識我父親?”陸俊問。
“嗯,確實認識?!崩钫駠c點頭,“我和你父親陸天宇曾經(jīng)是戰(zhàn)友,是隊友,是很好的朋友??上М斈晁ツ蠘O時,我還有別的任務(wù),不然的話……”他嘆了口氣。
“南極嗎?”
陸俊緩緩點頭,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曾經(jīng)父親拿給他看的一張照片,上面有四個男人穿著迷彩服,站在雪山頂上的合照。四個人勾肩搭背,臉上滿是肆意的笑容,陽光從頭頂照射下來,四下里滿是一片瑩白。
站在父親旁邊的那個男人,就是眼前的李振國。
至于其他兩人是誰,陸俊不知道,陸天宇也從來沒有給他介紹過。
“您找我,應(yīng)該還是為了卡塞爾學院的事情吧?我想知道,為什么在這個時間點找到我?這件事情必須由我來做嗎?難道沒有其他選擇?”
陸俊擰著眉毛,低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