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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讀課上,一篇關(guān)于婚姻的文章里,有句話我覺得很精彩,于是順手摘抄在小本本上:”在這個離婚率比車換汽油頻率還高的時代,我的父母居然沒有離婚,我覺得簡直是個奇跡!”這句話對我來說太能引起共鳴。
確實呢,婚姻是以親情浸潤了生活的柴米油鹽里,我對爸媽多年的碎嘴吵架也是覺得不可思議:為什么雙方吵了那么久,他們還不離婚呢?
小時候,爸媽總會問我如果他們離婚了,我會跟誰。我和KIKI兩個墻頭草是根據(jù)哪邊兇就往哪邊倒的,結(jié)果可想而知,答案自然是老媽贏了。
后來這個問題又變了形式考我們,成了經(jīng)典送命題:如果老爸老媽同時掉進水里,你會先救哪個?這道題,我毫不猶豫地就回答:救老媽。因為老爸會游泳,老媽則不會。
或者我心里更有個傾向性的回答——無論他們會不會游泳,我都會選擇救我媽,僅僅是因為我更愛我媽,雖然這樣很傷我爸心??赡芫褪且驗榕惆楹徒涣鞲嘁恍┌伞@蠇尯苣茏?,但就像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個道理一樣,她總是有恃無恐地被全家偏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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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里,養(yǎng)恩明顯是大于生恩的,而且自己堅持一個觀點,”父不慈,焉能要求子女孝?”當(dāng)然,我爸他還好啦。旁人都說我們家很幸福。我想,應(yīng)該是這樣吧——至少別人的家里孩子是永遠不能和父母頂嘴的。我和KIKI都有一個沒有被欺負和壓榨的童年和青春期。
也有無奈的地方,不過家里已經(jīng)習(xí)慣她了,媽媽總會有驚人的強盜邏輯。
老爸跟她一起上街買菜,看到她手上拎著大大小小的包裹,就伸手示意要幫她拿。然后老媽就擺擺手:“你,一男人,跟我女人搶做什么小事啊?”后來他們走著走著,又買了很多別的東西。老爸想了想老媽說的話,就把剛伸出的手收回了。結(jié)果老媽突然就暴怒了:“你是男的!為什么不能紳士一點,幫我拿一下菜呀?!”
老爸:“……”
呃,男人就是,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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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也很偏執(zhí),吃飯嘴巴刁得不得了,一定要講究清淡和健康,還要好吃——雖然在他眼里”好吃”的東西,在家里我們?nèi)齻€女人都覺得不好吃。什么窩窩頭,玉米饅頭和番薯。他不怕辣,但就是不吃辣,也不吃各種重口味的食物。
“這條魚不好,不好?!卑职诌B連搖頭,”魚肉都沒有彈性的?!?p> 老媽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什么彈性不彈性的?你想要彈性,你怎么不加點口香糖進去!“
我跟KIKI兩個通常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哈哈哈地看著他們吵架。
“吃蝦了,吃蝦了?!崩习趾髞硐肓讼?,還是轉(zhuǎn)移話題,
”誒,善菁怎么不吃蝦了?”
“哦,剝皮麻煩,就懶得吃了,反正又不是一定要吃蝦?!蔽衣柭柤?。
“我就是因為懶得用手剝皮才學(xué)的用嘴剝蝦的,”老爸嘆了口氣,順手剝了兩只蝦丟進我和KIKI碗里,”吃吧,上輩子可能是我欠你們母女三個的,作孽啊?!?p> 4
寫到這里,又想起小時候一件事,跑跑題吧。
家里電風(fēng)扇壞了,爸爸從外面扛回來一架新的回來?!眮韥韥恚蠹襾砜纯催@臺新的電風(fēng)扇怎么樣!”
KIKI一臉嫌棄地看著新買回來的電風(fēng)扇:“這臺也太丑了吧?”
老爸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她,于是沉思片刻,回答道:“——可是它很溫柔?!?p> KIKI被老爸的神回復(fù)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哈.....老爸你說的這話,是我聽過的最爛的冷笑話!”老爸汗顏。
老媽呼哧著臉:”你爸他總是喜歡這些東西,便宜沒好貨。你們兩姐妹聽好了,以后要嫁人,千萬不要嫁給你爸這樣的男人,說不定以后自己生小孩了還要省小孩的奶粉尿布錢。要嫁,就要嫁給能帶你飛的男人?!?p> ——那你還不是跟了老爸那么多年?我心里不服氣地想。
現(xiàn)在的話,我會用魔法打敗魔法,用老媽聽得懂的話跟她交流:“你既然已經(jīng)嫁給老爸那么多年了,就不要有那么多不甘心了。既然老爸不會飛,那你想飛的話,可以跟他一起想辦法往上飛呀?!崩蠇屚蝗痪袜渎暳?。
我自覺又說錯了話,裝作若無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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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班主任跟我們分享經(jīng)驗說,中國式家庭的感情始終是飽滿和含蓄的,家人不會輕易地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這種情感要在天長地久中回味。不過經(jīng)常有始終沒等到的回饋,留下“子欲孝,而親不在”的遺憾。
大學(xué)同學(xué)泳彤感慨,有時好喜歡西方表達愛意的直白,“I LOVE YOU”可以放肆恣意地說,書信結(jié)尾可以是肉麻的“你的/真誠的,珍妮/約翰”。
后來泳彤家里出了意外。她在微信輕松籌的前言里字字血淚:“我爸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病擊垮了,我原先以為上完大學(xué),我就能支持起家的一切了,可是命運的一粒塵,就是壓垮我們一個家的一座山。請好心人幫我們一把,讓我們這個家渡過難關(guān),大大小小的善意我們都感激不盡?!蓖鈬Z學(xué)院大大小小的班級幫忙轉(zhuǎn)發(fā)這條朋友圈內(nèi)容,籌集著手術(shù)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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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之后,會到哪里去呀?”堂妹雪瀅在奶奶去世的那天紅腫著眼,閃著淚光不知道在問誰。
上一次是一個暖冬。大年初一傍晚,人們看著看著煙花蹦噠了起來;坐在椅子上殺雞祭祖的爺爺突然就頭一歪,倒了下去。爸爸一個幾十歲的大男人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嗓子都啞了。他拼命追趕著時光列車,卻還是沒有趕上。確實,父親無論多大,在父親的父親眼里,他依然是個孩子。他再也不能做一個孩子了。
塵歸塵,土歸土,四季的輪回,和生生不息的人,是蘇子”物與我皆無盡”的道家觀。我也很想知道我自己在這個時間里突然一下就消失了,十年,二十年,或者幾百年,億萬年后我會重新出現(xiàn)在哪里?會不會流淌著和我同樣的血液,跟我一樣地思考著每日的瑣屑。成魚,成樹,成了土壤里的養(yǎng)分,或者就是隨風(fēng)而逝,再次地回歸自然?
死,于我并不可怕,只是以一種新的形式,向死而生,在另一個世界尋找親人和故鄉(xiāng)。
“心靖,”老爸喃喃道,“我和你媽都老了。你身體不太好,作息要規(guī)律一些。我們一個家,最寶貴的東西就是無論多黑暗時刻,我們一家四口都在一起,哪怕我和KIKI都在深圳,你和媽媽都在珠海。我們都還活著就是最大的本錢?!?p>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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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信息部看展源學(xué)長剪片子的時候,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我一看,顯示是老媽。
“寶貝,你在哪兒呀?”
我突然又捉弄起了老媽:”哦哦,我在外面***呢~”
“和誰一起?!什么黃片?你快回來!”老媽急了。
“就是跟一群人在外面***吶……哈哈哈,不逗你了,來來來,叫人跟你解釋一下,”我把電話遞給展源學(xué)長:“幫我解釋一下?!?p> “嗯,阿姨好,菁菁在我們辦公室看相冊呢。沒有***。放心吧,她沒事。到點了會讓她回去的?!闭乖磳W(xué)長接過電話。
后來,他嘆了口氣:“你不應(yīng)該這樣對你媽的……萬一她心臟不好怎么辦?”
“可是我都24了,應(yīng)該可以***吧……“
“那也不能讓父母知道?!?p>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