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師爺將拜貼遞給了龐應(yīng)龍。
龐應(yīng)龍隨手翻看,嚇了一跳,于是埋怨道:“巡察御史來了,你竟然不知道,人呢?”
龐應(yīng)龍說著火急火燎的往外走。
候師爺一路小跑的跟著:“人已經(jīng)在大堂候著,您不說,我哪敢?!?p> “混賬!知道對方什么人。巡察御史,通天的人物。你呀!”
說著龐應(yīng)龍整理下官服迎了出去。
“哈哈,龐應(yīng)龍見過李大人?!?p> 龐應(yīng)龍客氣有加,李易峰一臉和氣。
“御史大人什么時候來的開封,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您看您來,應(yīng)龍也沒個準備,多有怠慢啊?!?p> 二人就坐,李易峰呷了口茶說道:“易峰并未通知任何人,想來隨便走走,看看我大明的大好河山。如果去了開封府,少不了接來送往的,麻煩?!?p> “唉。怎么會麻煩呢?!饼嫅?yīng)龍略微埋怨的訴說:“府尊巴不得您來給指導(dǎo)指導(dǎo)呢?!?p> 李易峰饒有興趣的說:“易峰是巡察御史,能指導(dǎo)知府什么呢。”
龐應(yīng)龍尷尬的笑了一聲,心里想著這人怎么回事,客套話聽不懂嗎,還是有意為之。
“哪里,您是從京城來的,見識自然是我等比不了的,能得您指點那也是我等的榮幸。哈哈!”
“易峰也才卸任知縣不久,放在三個月前,我與應(yīng)龍都是七品縣令,如今你我同為七品,易峰恐怕指導(dǎo)不了什么。
巡察御史就是天子的耳目,持天子令箭,怕是他們巴不得不見易峰為妙。”
龐應(yīng)龍更加的尷尬,他瞅了眼候師爺,便吩咐道:“去鳳舞樓定上一桌子菜,午時咱給御史大人接風(fēng)?!?p> 李易峰忙攔下:“不必了,在衙門吃就好。畢竟鳳舞樓不是尋常人去的地方?!?p> 龐應(yīng)龍不知道昨夜的事情,詫異的問道:“這是何故,咱知道鳳舞樓從未有怠慢顧客之事,難道他們得罪御史大人不成?!?p> 謝志文插話道:“好叫龐大人知道,昨夜咱們?nèi)コ燥?,就被擋了回了。?p> 昨夜?龐應(yīng)龍嘴里嘀咕,那不是沈醉宴請自己的時候嗎?
他心里咯噔一下,壞了。
這不成撞槍口上了么,要不怎么方才他二人說話,句句帶刺呢。
“應(yīng)龍實屬不知,這個,這個”
李易峰看著龐應(yīng)龍支支吾吾的樣子,便擺手:“沒關(guān)系的。易峰下來是巡察的,不是來吃飯的。龐大人不必客氣了。”
“是是。”龐應(yīng)龍擦了把額頭的汗水。
“對了,聽說龐大人娶了四房妾室?”
龐應(yīng)龍猛的抬頭,他不明白李易峰是何意。你作為上官,直接問這個問題似乎不禮貌吧。
龐應(yīng)龍臉色微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咱的前三個妾室都不能生育?!?p> “當我沒問?!?p> 這話噎的龐應(yīng)龍半天才上來氣。
“不知道御史何時來的商水,都去了什么地方?!?p> 龐應(yīng)龍確實害怕,要是沒有昨天的事,他李易峰愛來不來,自己剛接手,很多事還在梳理中。李易峰就算找自己的麻煩,自己也有理由。
現(xiàn)在好了,出了事,自己這個知縣沒什么理由躲干系啊。
李易峰知道對方想探探自己的底細。
告訴他也無妨:“來了有兩天,也看了不少地方?!?p> 龐應(yīng)龍迫不及待的追問:“大人去了哪里?”
李易峰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倒是謝志文再次插話:“龐大人想我們?nèi)ツ睦???p> 龐應(yīng)龍臉色鐵青的盯著謝志文看了半天,要不是他跟李易峰一起來的,早就將他打出門外,就算如此,他與李易峰說話,你一個隨從隨便插話就不禮貌了,關(guān)鍵方才已經(jīng)讓了你一次,這次徹底惹惱了龐應(yīng)龍。
“你是什么人?我與御史大人敘話,有你插話的份嗎?”龐應(yīng)龍用鼻子哼了一聲。
謝志文方要反駁,李易峰攔住了他。
“龐大人,這位是咱的師爺謝志文,也不是外人,他有什么說的不對的,易峰給你道歉了?!?p> 看到李易峰如此客氣,龐應(yīng)龍臉色緩和:“御史大人,咱才就職月余,有很多工作沒有開展,不過應(yīng)龍還是先把稅拿起來。
自從考成以來,河南的稅收一直落后其他省份,布政使司連年的拷問,就連府尊也是焦急萬分,正好御史大人來了,好好了解下商水的情況,好給咱們出出主意,應(yīng)龍感激不盡。”
龐應(yīng)龍上來先撇清關(guān)系,然后大倒苦水,反正爹爹不親娘娘不愛的,日子苦只有自己知道。
他知道李易峰管不了這事,但是人家有上達天庭的權(quán)利。
等回去人家寫一份奏疏,將此地的情況匯報,難免上面不會重視。
“哦?這么說來,龐大人卻是很為難嘍?!?p> 龐應(yīng)龍站起來:“御史大人,您是不知道,何止是為難啊。咱新派一名稅官讓刁民打死了。都說只有窮山惡水出刁民,說的一點也沒錯,御史大人,這樣的地方就算咱想伸手,恐怕也沒地方伸吧。
您是御史,這方面必然是行家。咱龐應(yīng)龍要是有什么知法犯法的事,不用您說,我自己戴上枷鎖,自己走進牢房!”
李易峰樂了。
“這么激動做什么。易峰又沒說你犯法,有什么難處可以提,易峰會酌情處理。”
話匣子既然打開了,龐應(yīng)龍索性就放開了說。
“咱觀大人面相和氣,浩正方剛,定然是為民的好官。應(yīng)龍索性就說個明白。
咱初來商水,立功心切,想從稅上打個好仗,沒成想,商水的情況竟然這樣。
說實話,黃河水連年泛濫這是不掙的實施,咱苦多少,以前淹沒了不少田地也是真的。
但是不至于讓百姓如此艱難的程度。
最重要的是當今皇上登基,封賞周敬王一百傾的土地。
開封就是敬王的封地,府尊也沒有辦法,各縣都分攤。
商水自然不能免。
怎么辦。卞家莊的土地肥沃,敬王看上了。前任知縣敢說不給嗎。
如果沒有敬王,稅收還是個大問題嗎。
所以,御史大人,問題的根本原因,就在敬王身上。
應(yīng)龍實在沒有辦法,總不能去跟王爺化緣吧?!?p> 龐應(yīng)龍說完,心里痛快。
一大杯的茶喝了干凈。
他一直盯著李易峰的臉龐,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這招陽謀,恐怕不好破解吧。
你李易峰不是巡察御史嗎,不是能耐嗎。
好,那咱給你個王爺,看你能不能吃的下。
李易峰可以不相信。但是他可以去查。
最后查來查去還不是要查到王爺?shù)念^上。
最后怎么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李易峰皺著眉頭,事還真是難辦,不過只是一個王爺,他沒放在心上。
當今皇上怎么樣,御史還不是想噴就噴。
當然他李易峰可不會因為出名而隨便噴,他要得是有理有據(jù)。
身前的龐應(yīng)龍正事不一定有什么好點子,這方面確實有手段。
“既然如此,易峰就不打擾了?!?p> 龐應(yīng)龍忙站起來:“御史大人,眼看就午時了,吃了飯再走?!?p> 李易峰看了看天色,點頭答應(yīng):“好吧。易峰就卻之不恭了?!?p>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菜是一疊花生米,一盤炒白菜,一條大鯉魚,一份燴豆腐,湯是蛋花湯。
“龐大人平時就吃這個?”
龐應(yīng)龍大口的吃飯,不住的夾菜:“怎么不合御史大人的胃口?!?p> 李易峰明知道龐應(yīng)龍是故意的,卻沒辦法反駁。
他搖頭苦笑,能當知縣的人,手里確實有兩把刷子。
“龐大人,看你這身舊官袍,又品嘗了你的衙門飯,易峰心里頭佩服,你是個難得的清官??!”
“食俸之人,司牧地方,焉敢忘卻吐哺之心,不才所為,僅守官箴而已?!饼嫅?yīng)龍說的雖是假話,卻一臉莊重。
“大明的官員咱如龐大人這般,那大明盛世恐就不遠了?!?p> 龐應(yīng)龍笑了。
李易峰也笑了。
酒足飯飽,李易峰帶著謝志文告辭了。
“東翁!”
“不妨事!火才點燃,著起來還得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