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著這條宮道不知走了多遠,路過的太監(jiān)宮女紛紛為之停駐,月華宮誰人不知秋月姑娘盛寵正隆,不該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腥臊味隨著風遠遠地飄來,秋月卻渾然不覺。窄窄的過道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彎著腰在水井邊做著什么,不時抬手抹一把額頭的汗水。
她鬼使神差地走近,想叫他一聲阿貴,卻如鯁在喉最終只道了一句:“蕭公公,好久不見!”
蕭朝貴楞了一下,頭也不抬,繼續(xù)手中的工作。
這時桂公公連忙走過來,跟大家介紹道,;“這位秋月姑娘便是太子爺將要迎娶的良悌,還不快問安”
蕭朝貴跟著大家一齊向她請了安。
“快起來吧!”秋月溫婉一笑道。
眾人竊竊私語:
“秋月姑娘好漂亮,蕭朝貴那小子艷福不淺,”
“要是個帶把的,說不定秋月姑娘就不會爬太子的床了”
“月華宮離東巷也不近,她莫不是背著太子爺來找老情人重圓舊夢?”
秋月姑娘膽子也忒大了,這事要被太子知道了還有活路?”
秋月聽得眉頭一皺,道:“我不過是散步路過而已,看你們這樣辛苦,心有不忍?!闭f著轉(zhuǎn)頭對公公道:“桂公公,天色也不早了,我做主給大家放兩個時辰的假,和廚房的說一聲,今天的晚膳,每人加兩個雞腿,錢由我墊上”
“你們還不快謝謝秋月姑娘!”
“多謝姑娘!”眾太監(jiān)宮女臉上一喜,對她的好感多了幾分。
蕭朝貴早就想離開,謝恩后,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不料被秋月叫?。?p> “哎,蕭公公,我可沒說要放你的假,這兒還有幾十個恭桶,就由你代勞吧!”
不待他回話,秋月又吩咐其他人道;“你們也別走,都留在這里看他刷,”
蕭朝貴縱有千般不愿,礙于身份只得照做。
她故意走近,半掩著口鼻,蕭朝貴手中的力氣不過重了些,濺了點水到她的裙擺上,秋月狠命一踢,那個恭桶滾了好遠,罵道:“不長眼睛的狗奴才!”
蕭朝貴目無表情地起身去撿恭桶,回來繼續(xù)刷,動作幅度小了許多。
“速度這么慢,是沒吃飯嗎?”
見蕭朝貴不說話,秋月又罵道:“本姑娘問你話,你竟敢不回答”
“天氣太熱了?!笔挸F總算憋出了一句話,言語中透漏著不耐煩。
“蕭公公說天氣熱?!鼻镌吕淅湟恍?,四處打量著院子,最后目光落在梨花樹下的那架推車上:“車上裝得一桶桶的是什么?”
“回秋月姑娘,那是。倒出來的金汁”桂公公搶著回答。
“提一桶過來,讓蕭公公涼快涼快!”
平日里和肖朝貴有過節(jié)的小太監(jiān)立刻跑過去,提來滿滿的一同黃色的液體,朝他頭上澆下。
惡臭味瞬間散發(fā)開來。
“小閹狗,一想到我的身子被你這個殘廢碰過,就覺得惡心。下個月便是我和太子的大婚,你要是過來,我會讓下人把吃剩的飯菜賞你幾盆,月華宮喂狗的東西都比你平時吃的要好1”秋月捂著鼻子湊到他的耳邊低聲道。
“多謝秋月姑娘的賞賜!”他面容平靜道。
我手上有李青書結(jié)黨私營,密謀造反的證據(jù),說到這,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呢?你把李青書藏尚方寶劍的地方都告訴我了,這會子我讓人去偷來,等太子哪天想要除了他,他便必死無疑了?!鼻镌滦念^生恨,咬牙道,她迫切地想要看到他的表情,哪怕是憤怒,也許只有李青書還能在他死寂的心湖中蕩起波瀾。
“畜生!”蕭朝貴果然著急了。
“只要你求我,說愿意做我的男寵,像以前那樣對我百依百順,我便給你!”秋月伸手抹去他臉上的穢物,語氣曖昧,笑容妖嬈。
“我們之間再無可能,你不要做白日夢了!”蕭朝貴別過頭去,躲開她的手,一字一頓。
宮外,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如臨大敵,街道上,身著黑金鎧甲,手持重劍的御林軍列隊而過。
這種場景,是大夏國建國以來都不曾有過的場景,今夜注定不平凡。
街邊,有個走丟的小男孩抱著皮球在玩,突然手一滑,皮球滾落,越滾越遠,一直滾到路中央,滾到御林軍統(tǒng)領宋安的腳下。
宋連大手一揮,后面的隊伍便停下了,這位高個大漢費力地彎下腰撿起那個調(diào)氣的小皮球走到瑟瑟發(fā)抖的小男孩身邊,輕哄道:“快回家吧!”
男孩接過球,也不怕了,踮起腳在他的臉上重重親了一口,用稚嫩純真的童音道:“謝謝叔叔!”宋連摸了摸他的頭,小男孩這才轉(zhuǎn)身向深巷里跑去。
一隊人馬繼續(xù)前行,最后在朱雀巷口停下,將大理寺常侍張潛的宅子團團圍住,剩下的百十人沖進去,見人便殺,連婦孺都不放過。
張氏夫婦抱著幼子被逼到后院里,看著這些殺紅了眼的御林軍,年邁的張潛自知逃不過一死,他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宋大人,可否看在你我同朝為官幾十載的份上,放過我的妻兒?”
“太子親自登門,好言勸過你,是你不識好歹,辜負了太子的一番苦心,出宮時,他特意交代過我,務必斬草除根,不留活口!”
“宋大人,我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兒吧,他才一歲多?!睉阎械膵蓛核坪跻惨庾R到危險將至,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張夫人,對不住了,要怪就怪你的夫君跟錯了人!”
。。。。。。。。。。。(不寫了怕親們有陰影,政治斗爭從來都是殘酷的,連小孩都不能幸免)
一夜之間,太子手下的這只黑甲御林軍幾乎屠盡了死忠于李青書的官員,連他們的家眷也沒放過。
墨色的濃云鋪天蓋地卷來,掩去了萬里朝霞,壓抑得仿佛整個世界都靜悄悄的,太和殿的青龍壁燈一盞接一盞地點起來,風太過凌厲,一次次地把燈吹滅,皇帝只得命人手提宮燈分列在堂下兩側(cè)。
一道道訴狀由大內(nèi)總監(jiān)齊寶才一趟又一趟地遞上金鑾殿。
皇帝瞇著眼隨意翻來一頁,其余用一方玉硯壓著。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羅列著李青書的罪狀??磥磉@些臣子是狠了心,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他在心底竊喜,多年的心病終于等來了良藥。表面上卻裝作一副為難的模樣:“愛卿所奏是否屬實?”
“臣等不敢欺瞞皇上!”眾臣跪下齊聲道。
“好,就依你們,即刻派人去捉拿李青書!”
數(shù)十年為官生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李青書三次帶兵征討突厥,安定邊疆,三次代表大夏出使西域談和,不費一兵一卒,收回燕云十座城池,統(tǒng)領下的錦衣衛(wèi),多年如一日,維持著京城的治安,更是贏得百姓交口稱贊。正是有了李青書,那些前朝余孽才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動手。他本不該死的,只可惜李青書的威望實在太高了,手伸得太長了,朝中命官有一多半出自他的門下。連軍中主帥也是他的人?;实垡虼怂缓糜X吃不下飯,連午夜夢回時,都是李青書提著血淋淋的刀,對自己說:“沒有我,你能在這皇位上坐這么久?如今龍椅也該換我坐坐了!幸好,這一切都結(jié)束了,從此再不用抱著長劍如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