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下旨吧!”
朱柞一步上前,面露兇色,左手拿住了梁帝的右手。
“如今已經按照陛下的意思處死了蕭正隆,陛下難道要言而無信?”
朱柞右手一揮,左右端上紙筆?!叭缃襁€需要陛下親自手書旨意!”
梁帝被朱柞抓住,楞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梁帝自幼長在宮中,自三十歲時承繼皇位已有十余載,朝中有成國公及百官操持政事,雖北境連年有戰(zhàn)事,但依仗著王顯念將軍的守衛(wèi),梁朝的天下一直太平。
祥和的氛圍讓梁帝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過得像個遲暮老人。
除了政務外,梁帝日常其他活動大多是清修——梁朝崇尚佛學,上至皇帝,下至官宦,多是帶發(fā)修行之人。
僅近十年,建康城中增加大型寺廟十多座,小型寺廟更是不計其數。
多年的修行,讓梁帝處亂不驚,他雖是一時氣憤說出的承諾,但既然朱柞確實殺了蕭正陽,那自己便沒有理由推托,皇帝一言九鼎,更何況他打心里不愿意打誑語。
梁帝拿起筆,寫下了詔書。
朱柞取出天子玉璽,加蓋了天子印信。
派了一位內監(jiān)并幾人護衛(wèi),出城前往柳亞文帳中。
柳亞文見宮中內監(jiān)傳旨,心中疑慮。又仔細端詳內監(jiān),認得是梁帝身邊的內監(jiān),便示意左右殺了隨行的士兵,只留下內監(jiān)一人。
內監(jiān)被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當即嚇得腿軟跪了下來。
柳亞文示意左右將尸體抬出后,扶起這名內監(jiān),“公公,我認得是你是陛下身邊親隨,陛下可好?”
“陛…陛下尚好……”內監(jiān)語不成句。
柳亞文讓內監(jiān)坐下,左右端上一杯熱酒。
內監(jiān)一飲而下,身體不再像那才那樣顫抖。
“柳大人,陛下命我傳旨。請柳大人接旨?!?p> “是陛下傳旨還是亂臣賊子借陛下之名傳旨?”
“確是陛下手書的詔書。”
柳亞文沒有行禮,直接接過圣旨。他打開一下,確實是梁帝的筆跡。
“公公,我知道你原在先帝時便進宮侍候,如今侍候陛下也算是歷經兩朝,你實話實說,陛下這道旨意是不是被亂臣賊子逼迫寫下的?”柳亞文問道。
“是陛下要求朱柞殺了蕭正隆,朱柞做了,陛下自愿寫下的?!?p> “公公,此話當真?”
“當真?!?p> “公公傳旨辛苦了,請先到帳內休息片刻?!绷鴣單牡氖窒侣牭胶髶碇@名內監(jiān)去了其他帳中。
柳亞文急忙通知其他各路勤王將軍,來中帳議事,不多時,幾位到齊。
柳亞文命手下將圣旨給幾位將軍傳閱,大家面面相覷。
“諸位將軍,此道圣旨真?zhèn)慰赊q?”柳亞文問道。
周德清第一個開了口:“此道圣旨必為偽造,即使是陛下筆跡,也會是逼迫之下書寫的。朱柞之輩狼子野心,陛下怎么會召他前來平叛?這必是朱柞拖延我等之計?!?p> “周將軍,這旨意可是陛下親筆手書,又派身邊內監(jiān)親來傳旨,難道我們做將軍的,還能違抗旨意嗎?”李大力說道。
“王新會將軍,你認為呢?”柳亞文問道。
王新會雙手抱拳,答道:“末將以為,此道圣旨亦真亦假?!?p> “此話怎講?”袁定正問道。
“所謂真者,此道圣旨確實是陛下所書,觀陛下御筆,無慌張潦草之感,那說明陛下寫這道旨意時并非受到脅迫?!?p> “那這么說,我等是要遵從陛下的旨意了?”
“袁將軍稍安勿躁,我話還未講完?!蓖跣聲f道,“陛下書寫旨意并未受到脅迫,但是不代表此道旨意明面的內容是陛下的意思?!?p> 王新會繼續(xù)說道:“仔細看這道旨意內容,先說此次叛亂是由蕭正隆所引起,且已被正法,這也許是真的。但陛下寫的召朱柞入朝平叛,且讓我等退軍怕不是陛下本意。陛下或有可能召朱柞入朝,朱柞也或平定蕭正陽叛亂,但叛亂已平,為何朱柞不離朝?怕是‘請來容易送走難’?!?p> “王將軍所言正是,傳旨的公公也說朱柞確實按照陛下旨意將蕭正隆正法。諸位將軍以為如何?”柳亞文問道。
“王將軍所說在理?!北娙舜鸬?。
“那王將軍,你看如今我等勤王之師該如何行動?”袁定正問道。
“末將愚見,如今應依照原有安排圍住建康,派人與朱柞聯系,曉以利害,勸其打開城門,釋放陛下。此人非梁朝人,以外族的身份霸占建康,必不得人心,不能持久?!?p> “陛下的姓名可會有危險?”
“應當不會,陛下是朱柞唯一的依仗。陛下若出事,大軍鐵騎,還不踏平他朱柞?!?p> “那就請諸位將軍按照之前的安排駐軍防守?!绷鴣單恼f道,“我自會派人前去勸朱柞?!?p> 諸位將軍回應,起身退出中帳。袁定正等其他將軍走后,遲遲不肯離開。
“袁將軍,你還有何事?”柳亞文問道。
袁定正不語,以眼色示意柳亞文。
柳亞文命其他人退出帳外,袁定正問道:“柳公,您認為王新會所言如何?”
“在情在理,如今也只能如此。”柳亞文答道。
“柳公謬矣?!痹ㄕ龂@著氣。
“此話怎講?”
“按照那王新會所說,我等只在此駐扎圍城,如何有糧草?那建康城中糧草儲備充足,朱柞既已得城,怕是堅持半年一年都是可以的?!?p> 袁定正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我等二十多萬大軍,一日便是數萬糧草,其他郡縣轉運若是不及時,必軍心不穩(wěn)。再者……”
“有話但講無妨?!?p> “柳公,如今王顯念困在青州,萬一他平了戰(zhàn)事,率軍來此,我等又置于何地?如今之計,還應是速戰(zhàn)速決,破建康,救陛下?!?p> “定正,老夫也知圍困不是長久之計,但是陛下攥在朱柞手里,我們投鼠忌器啊!”
“柳公,您請放心,朱柞不敢將陛下如何。更何況陛下一旦出事,我等平叛首功之臣,扶立新君上位,豈不是有大功于朝?!?p> “妄言!妄言!”
“柳公!”
柳亞文背過身去,“定正,我已跟各位將軍商定了計策,不宜更改?!?p> 柳亞文頓了一下,小聲說道:“不過老夫也不能節(jié)制所有駐軍?!?p> “柳公,我明白,告辭!”袁定正雙手抱拳,準備退出帳外。
“定正!”柳亞文叫住袁定正。
“柳公還有何吩咐?”
“不要調自己的兵,萬一不利,免得引火燒身?!?p> “謝柳公,我知道了。告辭?!?p> 袁正定退出營帳,直奔新昌軍統帥李大力處。
在旨意傳達到柳亞文處的第二天夜里,建康城遭到了攻擊。
新昌軍攻擊建康城北門,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夜,直至天明以新昌軍撤退告終。
此戰(zhàn)新昌軍傷亡過半,朱柞守軍也損失不少,但建康城池一刻都未攻破。
又過了一日,李大力因私自出兵被柳亞文依軍法處死,新昌軍暫歸袁正定統領。
在建康城中。朱柞一方面緊急召命城中入伍的奴仆,補充守城力量,開出更誘人的條件,得到了城中大量奴仆的支持。
另一方面,朱柞繼續(xù)讓梁帝手書詔書,發(fā)給城外諸軍。
梁帝初時不應,朱柞便斷了梁帝三日飯食,梁帝耐不住腹中饑餓,只得聽從朱柞。
有了李大力這一前車之鑒,其余諸將心中清楚,柳袁二人在借此機會吞并其他援軍。
如此以往三個月,梁帝手書詔書已有數十道,令城外諸軍退兵。
城外諸軍自李大力被斬以后也無人行動,按照之前的部署守住建康各處出路,雙方形成了相持之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