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印度的貧民窟,像一個輕飄飄地幽靈般漂浮著,有些滿臉污黑、渾身臭氣的窮人見到我,便不自覺地?fù)磉^來。
其實我戴著假發(fā),墨鏡,黑口罩以及穿著一件打滿補(bǔ)丁的大衣和長褲,全身上下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為的就是不引起這里某些人的注意。
似乎作用不大,因為一些窮人見到誰都會乞討。
一個瘦骨嶙峋的黑人爬過來,說著一大堆嘰里咕嚕我聽不出來的話,擦了擦他一臉的污泥,伸出他那黑黢黢的手掌。
他想要什么嗎?還是說他看上我這一身行頭?那可太奇怪了,因為我今天穿得并不華麗,我也是個從不買奢侈品的人。
話說這是印度語還是什么地方的語言?反正是我不懂的。
我盯著他,想從他眼睛里看到什么。
“他說他需要錢?!鄙瞄L翻譯的陳金帕指指那個黑人,說道。
“錢?我怎么可能有錢?”我笑了,說,“你告訴他:我也是個窮人,不過穿得體面而已?!?p> 陳金帕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的性子,扭頭對那人轉(zhuǎn)述我的話。
他聽著陳金帕的話,好像先吃驚了一下,隨后睹了我一眼,摸摸鼻子,臉上浮現(xiàn)出憤怒的神請,像在說“你在當(dāng)我傻嗎?”。
至少我穿的比這里的人都要好得多。
他向陳金帕大聲吼叫,與其說是吼叫不如說是在“說話”,一邊說著他們之間的語言一邊指著自己的肚子,后者也很合時宜地叫了幾聲。
又看看我,見我沒反應(yīng),又吼了幾聲。
陳也不甘示弱,回了過去,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像兩頭狒狒在不明意義地爭執(zhí)。
“呵呵呵……”我趕快打斷了他們,把那黑人推到一邊,向陳問道:“怎么了?我們還有要事,別耽擱了?!?p> “他剛剛說,您是個騙子,他現(xiàn)在又饑又渴,急需一筆救命錢,不然就殺了您。我一聽,這怎么行呢?于是據(jù)理力爭,他越罵越兇……”他的頭越來越低,最后把頭埋進(jìn)胸膛,“當(dāng)然,我和他的爭吵都是用印度語說的,您聽不懂?!?p> “我們說話,他也聽不懂?!?p> “他是個窮人,確確實實是個窮人,老爺,我們要幫助他嗎?”
“可以?!?p> 我想到一個有意思的事,于是招招手把他叫過來,當(dāng)然,陳金帕負(fù)責(zé)語言。他過來了,臉上帶著期許。
“陳,我們出門有帶槍嗎?”
“有?!彼麑⒁话褲M是傷痕的左輪手槍和六顆黃澄澄的子彈雙手奉上。
我接過槍,對黑人說:“你叫什么名字?你想要什么東西?”這次,我沒讓陳金帕翻譯。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是“真的聽不懂我的話”。
我玩味地笑笑,將槍頂上他的腦門,他神情淡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你敢開槍嗎?
我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jī),什么也沒發(fā)生,一切安好,但我卻不甘心,看看那六個孔,只裝著三顆子彈。
“你說說,為什么沒子彈呢?”我這么問道,他沉默了。他不說話?我思考一下,便向整個貧民窟喊道:“誰想要價值上千上萬,金黃閃亮,制作精良的寶貝?”這聲音響徹大半個貧民窟,傳到上百個人耳中,很快,這里被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
他們有著嚴(yán)肅和渴望的神情,臉是瘋狂、蒼白、缺乏營養(yǎng)的,臉下跳躍著慌張、惶恐、緊張的色彩,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暴動如一個個沾滿鮮血惡徒,隨時準(zhǔn)備上來撕碎我。
“你們在等待什么?”
他們緘口不語,或者是聽不懂我的話,就像我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我看著他們,而他們也看著我;當(dāng)我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槍,又為它裝滿子彈,他們也捏緊拳頭,頭上滲滿了汗。
這僵局持續(xù)了許久,正是此時,一個十幾歲的年輕人忽然開口:“您知道的,我們需要錢,因為我們的生存需要錢?!彼劾镩W爍著復(fù)雜的光芒,“時代的見證者,財富的擁有者,規(guī)則的聚集者,請給予您的信徒光和路吧!”
“???”我頭上像頂著三個問號,“什么?”
“您的光,您的名,您的一切,都將如甘霖般滋潤萬物。”他雙膝跪下,做出一個祈禱的姿勢,而對象就是我,“我是您的信徒,您失了信仰嗎?”
“您的寶貝?是黃金嗎?我不能這么褻瀆您,但我卻想要……”
寶貝?黃金?好笑。
“呵呵呵呵呵……”我想到什么,捂著臉大笑起來,甚至比哭還凄慘,枯老如黑木柴的笑聲,就像拿禿嚕毛的牙刷撓樹皮一樣。
我看著他期望的眼神,笑聲越來越大,愈來愈響,用手敲著頭。看著我的奇怪舉動,這些圍著我,隔著我十幾米的人們都納悶起來。
這家伙發(fā)了什么?。?p> “哈哈哈哈……”我笑著笑著,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哭了,流了幾滴淚水,但我卻并不悲傷,相反,我高興得不得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
當(dāng)我想到我這么一個人也會有所謂的“信徒”敬仰和膜拜,我就不可自拔地想笑。
尤其說,他想要“財富”,黃金鉆石,珠寶瑪瑙,這是他想要的?
他是窮人嗎?
“哈哈哈,你是窮人嗎?哈哈哈!”我突然問道。
“是的,我是,我們都是”
我便不回答他了,又瘋癲地笑起來,我看看“黃金”,真的很珍貴嗎?
又是一分鐘過去了,我一邊大笑著,一邊環(huán)視一圈,看到那個年輕人,隨即用那把左輪手槍對準(zhǔn)他。
“你想活著嗎?”
他有點(diǎn)慌張,但認(rèn)定我這只是威脅他的舉動,并沒有退讓。
“我需要活著,只有活著我才能活著,而活著需要錢,這里獲得錢的最后途徑就是以物換物,所以我需要財寶,真的,我需要!”
“財寶和錢,在您的手里?!?p> 扣下扳機(jī),子彈被火藥推動,輕而易舉地從他的大腦穿過,將他殺死。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信仰的審判來了!”,人們嚇得一哄而散,只有那句尸體留在原地。
我悠悠地走過去,看著他額頭上的血孔,蹲伏下去,用干枯的手掌摸摸他的臉。
“孩子,現(xiàn)在你知道黃金是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