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間種,疑從月中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p> 月桂小筑。
陸凝華一身素色廣袖流仙裙,正站在院子中那棵挺拔的月桂樹下。
她的肩頭有著幾朵精致可愛的桂花。
不知道是從那樹上落下來的,還是被那個手巧的繡上去的。
夜間的秋風,吹得樹枝發(fā)出來沙沙的聲響。
時而有幾朵桂花,隨著風搖曳而下。
陸凝華抬著頭,看著天上半隱不隱的月牙兒。
清冷的月輝灑下來,給她披上一件由月光織就的霞衣。
在江城的時候,她也是住在這樣詩情畫意的閣樓里面。那時她覺著自己仿佛是天上仙子的一般,不食人間煙火。
可惜,天上有名的仙子也就只有月宮之中的那位嫦娥仙子。
可她就算是神仙,也避免不了獨自一個人待在那清冷冷的宮殿里面。
就算是有過深愛的人,也永生永世不得再相見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
你說嫦娥會選擇長生不老青春永駐而離開自己的夫君嗎?
陸凝華站在月桂樹下,那一刻仿佛她就是那天上月宮里面的仙子。
她收回目光。
換做她,她絕對不會選擇長生不老。
陸凝華眸光流轉間,用指尖在自己面前畫著一個人的模樣。
眉間的冷,嘴角的笑。
修長的手,筆直的刀。
這個已經深深印入到自己記憶和情感深處的男人。
他叫寧缺,是自己明天天一亮就要嫁給的人。
陸凝華唇邊慢慢抿起來一抹笑,指尖完全勾勒出他的身形后,就攤開掌心,好像是等著有人牽起來她的手。
此時,剛好有朵桂花落到掌心里。
陸凝華便把它作為答復,動作輕柔的把手掌握了起來。
今夜,月明星稀,風清桂花香。
秋蟲兒啾啾長鳴。
陸凝華卻有些失眠了,不知道是因為明日就要成親了有些惆悵,還是因為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地方而有些不適應。
……
寧缺失眠了。
他只穿著貼身的單衣,側倚靠在床榻上面。
陸凝華被徐家嫂嫂接走了,連帶著把小花月三娘都帶走了,甚至是那個只知道吃和打架的琪琪格,也跟著去了。
這個院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自打十歲之后,他就住在這里,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
除了偶爾凌雪她們會來,基本上就沒有別人了。
從來也沒有感到什么不適應。
可現(xiàn)在,寧缺已經不適應自己一個人的生活了。
陸凝華不過是今晚不在而已,再說了之前那么多年,自己不也是一個人過來的嗎?
寧缺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落到墻面上,就好似是一層薄薄的雪。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太白的詩,詞句直白而意境甘冽。
像是酒。
純白透明,少了三分煙火色。
甘冽醇香,多了七分真性情。
寧缺凝著眼眸,望著窗外的雪色月光出神。
如今他不思故鄉(xiāng),思佳人。
這短短而又長長的夜,他注定也是要做那失眠的人了。
……
八月二十一,宜婚嫁。
“婚”字拆開,便是“女”和“昏”。即意為女子于黃昏之時所行的禮節(jié)。
但是說是黃昏時候,可這也講究什么“晨行昏定”。
太好吃酒樓可是從一大早就開始忙活了。
張燈結彩,紅花高掛。
里里外外,進進出出的人,臉上都洋溢著快要滿出來的幸福喜色。
門口有人大聲說著什么……
過往的行人倒是也聽不真切,不過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好像是今天太好吃酒樓東家的妹妹嫁人,今天只要是進門說句吉祥話,那就飯菜錢全免,酒水錢減半。
這老百姓啊,都有那好熱鬧的心,再加上這明擺著占便宜的好事,哪個人不知道上去沾沾呢。
反正說句吉祥話而已。
要不了一會兒,太好吃酒樓里面已經是座無虛席了。
就這樣,酒樓門外面還是烏泱烏泱的人群。
后面,月桂小筑里。
陸凝華在幾個丫環(huán)的幫助下,穿上那件火紅色的嫁衣。
原本就是極好的布料,再加上蘇式布行傳承百年的手藝。
先穿內衣。
咳,不要誤會。這里的內衣是指穿在外面錦繡的外衣之下的衣服。
沒有太多的繡飾,不過也用暗線繡著些鴛鴦仙鶴。
都是寓意和和美美的動物。
這層衣服是貼身的,把陸凝華的身形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再穿那件寬大的錦繡嫁衣。
袖口是雙喜紋,領口是萬字紋。
寓意喜上加喜,萬事如意。
衣服上還繡了菊花,牡丹,海棠,石榴……
說實話,這件衣服上面繡的東西真的是不少。
由此可見到蘇式布行的手藝。
每樣花卉動物,都恰好的大小。剛剛好可以展現(xiàn)出來它的精細美麗,而又不顯得眼花繚亂。
陸凝華穿上它,一下子所有的繡飾都失了顏色,心甘情愿的退到一旁做陪襯。
陸凝華站在原地,伸展雙手。
任由身邊的幾個小丫環(huán)替她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徐家嫂嫂走了進來。
她原本在前面酒樓里面忙活著,看到前面差不多了,就來到后面看看陸凝華。
“差不多了吧?”
“還沒梳妝呢,夫人?!?p> 一旁俏生生的小丫頭說道。
徐家嫂嫂看了看陸凝華吹彈可破的肌膚,搖搖頭:
“妹子這容貌,用了這些脂粉反而顯得俗氣了……”
正說著,看見陸凝華眼下淺淺的黑色。
那是她昨晚沒睡好的證據(jù)。
徐家嫂嫂揮手打發(fā)丫頭們下去,然后扶陸凝華坐到梳妝臺上,親自給她梳妝。
也不用太多的脂粉,只是淺淺的遮住了那不明顯的黑眼圈。
然后取過涂著口脂的紙,放在陸凝華的唇間。
輕輕的抿著。
直到整個唇都染上那丹紅色。
陸凝華怔怔的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間,她有些不太確定。
身披嫁衣,唇抹丹紅。
這是今天要出嫁了的自己。
徐家嫂嫂把鳳冠霞帔給陸凝華戴上。
這鳳冠和霞帔是兩樣東西。
鳳冠,單指出嫁女子頭上所戴的裝飾冠器。一般來說,根據(jù)夫君的品級不同,這鳳冠上的祥鳳是不同的。而一般的女子平時的時候是不能佩戴的,只有在出嫁這一天才能佩戴。
霞帔,是女子披在兩肩上的長條繡巾。一般也是跟鳳冠一樣,有講究的,這里就不再贅述了。
戴好鳳冠,披上霞帔。
陸凝華坐在那里,不太舒服的微微轉著頭。
咚咚咚的跑步聲。
門外傳來了小花急忙忙的聲音:
“小姐,小姐,少爺來了!”
陸凝華剛想站起來,卻被徐家嫂嫂扶著雙肩,又坐回到座位上。
“妹子,你急什么呀……”
徐家嫂嫂調笑道。
陸凝華頓時臉上大紅,比那紅紙還明艷三分。
“去,傳我的話,把他擋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