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就是吃飯
蘇歸說完這句話,便硬氣的下了逐客令,驅(qū)走了明明是在自家屋子里坐著的丁家姐妹。
兩人走時依舊一頭霧水,想要留下來問清楚,但看見他就差直說“滾”的臭臉,悻悻離去。
“那些草匪?!”
七娘仍未離座,不敢置信地扭頭問道。
他卻是往床上一躺,打著哈欠,“嗯”了一聲以作回應(yīng)。
“可!這……這怎么可能呢?”
她移步坐到他旁邊,心中依舊困惑,繼續(xù)問道:
“還有,你為何只說了這一句便叫她們走了?此前不都做了解釋嗎?”
蘇歸懶洋洋地回答道:
“免費解答到此為止,之后是付費內(nèi)容?!?p> “……你這是何意,我想知道也要付錢?”
七娘不高興了,卻把他的話當(dāng)真了,真向絲繭囊摸去。
他也是一時嘴瓢,沒指望她能接上梗,但看見真就掏錢,立刻阻止,喊道:
“誒誒,我開玩笑呢!你怎么還真掏錢啊?”
“那你倒是說??!”
“可是我好餓,不想說話。他們怎么還不開飯啊,急死我了!”
他在床上捂住肚子。
自離開曄州,正經(jīng)點的食物就是那日凌晨的面,之后遇上山匪,又闖入了渡口,不能說是沒吃,但就七娘帶的那點吃起來跟嚼柴一樣的肉干,根本頂不住。
為了營造并維護自己的高深形象,這是不得不付出的犧牲。
哎,曾經(jīng)有一盤酸甜可口的梅子擺在自己面前——轉(zhuǎn)眼就被她吃完了!
就她這物資準(zhǔn)備水平,自己本來不饞嘴的,再跟著走幾天也得向饑餓妥協(xié),變成餓念橫生的吃貨。
“吶!”
七娘拿出一塊肉干,遞到他手上,一臉期待道:
“快吃了充饑,繼續(xù)說吧!”
蘇歸看著手里的肉干,欲哭無淚,無鹽無糖無滋味,甚至趕不上自家摻了糠的米飯——至少處理得干凈,沒有糠的部分還是很香的。
他真不是一個挑食的人,但這玩意越吃,他心里就越難受,為什么肉能做得這么難吃?!
抱著吃藥的心態(tài),他咬了一口,緩緩肚子的餓病,哼哼道:
“一言以蔽之,那神棍明明做的是短期詐騙,卻敢在丁家發(fā)展忠實下線,所謀必然不簡單,騙嫁河神顯然不是目的,至少目的和河神沒關(guān)系。而知道丁家出事,并且可以利用此事的,就只有山匪了?!?p> “短期……詐騙?”
七娘蹙眉不解道。
“可這和山匪有何關(guān)系?”
“所謂短期詐騙,就是騙子撈一票就跑路,所以這一票一定要盡可能撈得多。出嫁河神這種蠢事,你總不會覺得是可持續(xù)發(fā)展事業(yè)吧?丁家總共就倆女兒。到時候他家折了女兒,兒子也沒回來,再蠢也知道被騙了,那神棍還不得趕緊溜?”
“哦~!確實有問題,那騙子完全沒必要唆使下人背叛……不對,他不就是被這個叛徒救走了?”
“那是因為我們壞了他們的計劃,臨時生變。而他們這么一逃,之前對丁家的盤算也就徹底失效,完犢子了?!?p> 看著他一臉嫌棄的吃完肉干還不忘哼哼兩聲,七娘不悅,踢了他垂在床沿晃悠的腿一下,說道:
“聽起來你知道他們的計劃?”
“嗐!這還不簡單嗎?渡口的秘密遲早會暴露,那伙山匪肯定跟著完蛋,可不得謀條出路?他們既然劫道又封鎖消息,和丁儀賜相遇是必然的,眼見這位少爺入了死地,而丁家開始慌亂,這主意可不就打到他家頭上了?之后嘛……”
他坐起來拍去手上的肉干渣子。
“丁儀賜一死,丁家只剩下唯一一個有腦子的后輩,只要拿捏住了她,那丁家不就成了山匪的掌中物?到時候,要錢,要糧,丁家敢不出?等剿匪的兵來了,丁家估計還得接應(yīng)這伙賊寇。
“嘖嘖,這哪里是嫁河神,明明就是嫁去做壓寨夫人。丁小姐還是一位大美人,真到了那時候,山匪頭子的臉怕是都要笑歪來?!?p> 他毫不在意地說道。
七娘只覺得后背一陣惡寒,回想起被自己宰掉的那兩個山匪嘍啰,幾乎作嘔,但她仍忍不住問道:
“便是計劃得逞,山匪若這樣過分,丁家就不會拋棄她?丁員外可還有四個孩子,他本人也尚在壯年?!?p> “你忘了那內(nèi)鬼了?這家伙要是不幫神棍逃走,丁家會知道自家出了叛徒?別忘了,那內(nèi)鬼是做什么的下人?!?p> “不就是伙房……”
她說著,突然明悟,閉上了嘴。
“對咯,在廚房做工的下人叛變了,若是丁家敢不從,那山匪直接挑個晚上下山渡河,內(nèi)鬼下藥,里應(yīng)外合,玩一手鳩占鵲巢,你覺得丁家還能防得???”
七娘深吸一口涼氣,好歹毒的陰謀。
“也稀得丁家之前真遇到過高人,才會上那神棍這么蠢的當(dāng),我只能說是優(yōu)秀的匹配機制,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怕是神棍自己也沒想到,出嫁河神這么扯的理由都能奏效?!?p> 蘇歸搖頭感嘆道。
她扶額輕嘆,竟覺得眼前平靜祥和的氣氛有些恍惚,言道:
“這真是……這真是……”
“怎么還不開飯啊,愁死我了!”
他卻是從床上跳下來,不爽的蹦跶了幾下。
七娘看著此刻他形如孩童般無邪單純的舉動,內(nèi)心反而升起一絲驚懼。
那雙沒徹底瞎的瞎眼,仿佛能洞察一切!知曉出所見之人的所有秘密!
那自己的事,他會不會……
“七娘,你不餓嗎?”
“我……我還不餓,興許是吃多了梅子?!?p>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開心,我又說錯話了?”
“不、不是,我只是……對了,為何你說那內(nèi)犯逃走了最好?”
她心中想著別的事,為了不讓他看出來,隨口岔開話題。
“很簡單啊,一來印證了我的猜想。你想啊,如果他沒逃成功,被抓住了,是不是還得找他做那些事的證據(jù)?不然怎么服眾。找證據(jù)多麻煩啊!但他自己一逃,就是鐵證如山,由不得別人不信。”
“二來呢?”
蘇歸歪了歪頭,回道:
“二來是給我們機會早做準(zhǔn)備。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丁員外沒有帶回來丁儀賜,現(xiàn)在還是貴客的我們,到時候會落得什么樣的下場?”
她聞言一怔,剛剛談?wù)撋醵喽际嵌〖业氖拢约憾说惯€真沒來得及想。
“具體思考過程我就不說了,直接說結(jié)果。如若人沒帶回來,必然有人會借著神棍的事,咬口我們是騙子,到時候指不定他們會將對神棍的氣,撒到我們頭上,到時候就不好看了。
“不過,現(xiàn)在,丁家的兩姐妹對我們有了信任,真到那一步,至少她們會幫我們說話,最差也能給我們爭取一個自我辯解的機會,不至于太難看。”
七娘徹底呆住了,她沒想到他在破解山匪那樣隱秘的計謀時,居然還有精力把自己的計劃給塞進來。
不止料敵先機,同時謀定退路!
她仍不住吞咽了一下,只覺得和他相比,自己是個不會織網(wǎng)的幼崽,他才是一只真正的蜘蛛——
看起來身在絲網(wǎng),僵然若死,實則不動如山,臥聽八方!
驚駭之際,她突然有所感知,猛地望向門外。
蘇歸見她動作,自是知道有人來了。
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
“蘇先生,阿花姑娘,夫人請二位前去用膳。”
他聞言頓時一喜,扭屁股握拳,對七娘高興道:
“走啦,七娘,我們吃飯去!我拐棍進城的時候,被那些擠上來的人給弄不見了,現(xiàn)在全指望你領(lǐng)路了!”
七娘一時啞然,只感覺自己心目中的那個形象,瞬間被撕裂。